颜亭云曾经学过一篇古文。
时间过去很久,文中许多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唯独一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记忆犹新。
洛景鸿质问她选择,其实也在质问她究竟想选爱情还是金钱。
颜亭云知道,她早已在溺水的船上摇摇欲坠了。
颜亭云不是赌徒,每一步都要算计,唯独在爱情这件事上,她不敢再继续下注。
于是犹豫之间,满盘倾覆。
汽车疾驰在空旷的道路上。
颜亭云知道,洛景鸿生气了。
漫长的沉默使他恼火,或许是多年的付出得不到一句正式的公开,亦或是颜亭云的一次次的犹豫不决使他无数次自信挫败。
明明只差一步,只需一句话,洛景鸿便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爱她。
洛景鸿只想要一个回应。
但颜亭云的反应使他大失所望。
颜亭云几乎是被拖出驾驶位的。
复式公寓融入夜色之中,凄冷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输密码,进门,换鞋。
洛景鸿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切,也不管颜亭云有没有换鞋,径直拽着她朝卧房走去。
“洛景鸿。”
颜亭云只觉手腕刺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生生掐断。
听见颜亭云唤他,洛景鸿脚步顿了顿,回头瞧她。
逆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颜亭云小声说:“手疼。”
“我还没干什么呢你就喊疼,”虽看不清他神色,颜亭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调笑,“当初往胳膊上下刀的时候你可一声没吭。”
“那能一样吗?”话说出口方觉不妥,但覆水难收,颜亭云只能自圆其说,“我……我下刀轻,刀口一点都不深。”
安静的房间忽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手腕上力度骤然消失,颜亭云正要松口气,忽觉一阵热源贴近,旋即,唇角黏上一股湿热。
“骗子,没一句真话。”
颜亭云连连后退,身前人步步紧逼。
燥热之中,脚下不稳,双双坠入温柔乡中。
“没洗澡别碰我。”
“说的像你洗了似的。”
“……”
“嘶——咬我干嘛?”
“滚去洗澡。”
窗外忽然落了雨,时急时缓,雨滴击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吵得人心慌。
雨停时,空气中满是黏腻的潮湿。
颜亭云洗完澡,躺在床上,听着浴室水声断断续续,睡意全无。
洛景鸿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打眼见颜亭云一动不动摊在床上,下意识皱眉:“吹头发了吗?”
颜亭云:“懒的动。”
“不怕得面瘫?”洛景鸿从柜子里翻出吹风机,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捞起来。
吹风机嗡鸣嘈杂,颜亭云倚着洛景鸿,眯着眼,在疲惫和困意中挣扎。
迷糊中,她想到了婚宴上洛家人的反应。
“你一直都在骗我吧,其实你根本没有说服你爸妈接受我。”
吹风机停止了工作:“你说什么?”
颜亭云向后倒去,故意用后脑勺抵洛景鸿的下颚:“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洛景鸿想了想:“看你,我都行。”
“敷衍。”
颜亭云懒懒吐槽两句,伴着吹风机工作的噪音,意识逐渐溺于深海。
怀中人的呼吸归于平缓,洛景鸿轻轻环住她的腰,慢慢收紧。
似想将她揉入骨肉之中,又害怕她被鲜血灼烧,被骨头刺伤。
洛景鸿将头深深埋在她发间,贪婪汲取着最后一丝安慰。
“你不也一直做戏说爱我吗?”
—
第二天一早,颜亭云接了通单位电话,连早饭都没吃,便火急火燎地要去上班。
洛景鸿说要开车送她,颜亭云的表情却像是听见早上闹鬼般惊悚,连连推辞。
最后洛景鸿让步,将车钥匙给了她。
直到汽车驶离公寓,洛景鸿慢腾腾洗漱换衣,找出另一把钥匙,将车库里落灰的汽车开了出来。
估算了时间,还有时间去洗车房洗车。
洗了车,加满了油,洛景鸿转头驶上另一条车道。
此时星明酒吧门外停了三五辆警车,警戒线外围观群众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不时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本来干的好好的,突然被人匿名举报,结果被查出来雇佣未成年就算了,居然还涉.毒。”
“店长被抓,还有几个提早得知消息逃跑了,听说通缉令都下了。”
“也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举报,这些道上的人报复心都挺强的……”
洛景鸿躲在人群里,静静看着警方压着一个个戴头套的人走出店面,押入车内。
直到最后一个人被送上警车,洛景鸿这才从兜里掏出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洛轩野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是你干的?”
“什么?”洛景鸿装傻。
“你的草台班子少特么演给老子看!”明明是发泄怒火,腔调中却隐隐有得逞般的笑意,“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星明的暗线。”
洛景鸿从兜里掏出烟:“知道你还问。”
“你现在在哪儿?”
“星明。”
“你还敢有脸去?”
“当然是看您笑话。”
早在洛轩野想方设法将星明转移到洛景鸿名下时,洛景鸿便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与他们划清界限。
洛景鸿没他们那么狡诈的脑子,也懒得浪费时间和那些流氓勾心斗角。
于是在星明被踢到洛景鸿名下前,洛景鸿先他们一步,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尽数举报到警方那里。
洛景鸿不保证洛家会因此一蹶不振,更不能保证洛轩野不会因此报复他。
从洛家除名也好,从此不受待见也好,洛景鸿只怕会因此连累颜亭云。
不出所料,颜亭云果然打来了电话:“星明出事了?”
洛景鸿刚停好车:“我不看热搜。”
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颜亭云干咳一声:“我也是听同事说的,你没事吧?”
“我能出什么事。”洛景鸿解开安全带,“贱命一条,死不了。”
“胡说什么呢,”颜亭云明显有些不高兴了,“我是问你家里有没有找你麻烦?”
“我就是家里一个吉祥物,遗产都分不到我手里,你觉得资本家那些玩意我会沾手?”
“别被那些事影响就行。”
“怎么会没影响,”洛景鸿笑着说,“当年你在星明附近揍我的事情我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听筒那边沉默了许久,洛景鸿甚至能想象得到颜亭云红着脸满地抓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