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式的安排势要把女孩拉回现实般起效,榛野烈拉过雪穗的拖鞋,环着她的肩膀轻松将她半托起来下床,那道安稳的声音在头顶,“靠着我,现在还能走吗?”
她抬头,烈的脸近在咫尺,脑中无法思考,不知所云的点头。
浴室的水流声让人清醒几分,拧干的毛巾递到雪穗面前,她茫然的接过。
“先擦脸。”
她照做。才有了感应似的发觉自己全身汗湿,黏在背上很难受。
慢腾腾的换上干净的衣服,扶着门把手走出浴室时浑身都像是没了力气,眼前恰好是墙上两人大幅的和式结婚照,雪穗呆呆地看着。
客厅的灯亮着,榛野烈穿着睡衣走进来,手里端着杯子,决定还是先扶她一把,“好一点了吗?”
她不说话。
冷却下来的手被人捏了捏,将她重新安置到留有余温的软垫上,盖上薄被,手上被塞进她温热的杯子,热可可的香气升腾,无孔不入的钻进鼻腔里。
烈绕回自己那一边,和他一样窝在被子里靠在床头,把床头灯调亮,拿过睡前未读完的书翻起来。
她看过去,暖黄色的光洒在男人身上,柔和了原本锋利的轮廓,几缕散乱的发丝垂落,透出近乎透明的质感,书籍翻页和手指摩挲书页的窸窣声传来,像是某种魔力般,悄然粘合起支离破碎的东西……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女孩定定地看了许久,到对方无奈地抿唇,回看过来。
她又眼神逃避似的闪烁,低头含了一小口热可可。
暖流直灌注到体内深处。
就这般在谁也不曾开口的、万籁寂静的夜里,书页翻过了一杯热可可的时间。
女孩把杯子放在床头,捏着被角,旁边的人放下书本,没有想到要去关灯,躺下闭目假寐。盯着看了一会儿,雪穗才想起,她还没有这么认真的观察过他的睡颜。
和白天一丝不苟的模样相差甚远。
不会皱眉、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又过了许久。
女孩默默的躺下,
把自己紧贴在对方的胸膛。
第二天一语成谶。
雪穗发了热,脸色倒是红润起来。不得已又把先前放了假的助理叫回来照顾。
“看情况严重的话也许会带雪穗小姐去医院,现在先让她好好休息吧。”
榛野烈在门口看了一眼床上蔫蔫的女孩,再不走就该耽误事了,“麻烦你了。”
对方低头目送他离开才进入房间。
今天白天还算平静,榛野烈能抽出时间处理不少积攒的事情。他和其他高层不同的地方在于真的会对军部当前各部队和战力了如指掌。
午休期间被司令官叫住,这段时间对方对他的态度要好了不少,“你夫人的情况还好吗?”
“逐渐恢复到常人水平,只是体质稍弱。”榛野烈如实回答。
源川司令官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拍拍他肩膀就走了。
毕竟出了那样的事,且不管内部如何勾心斗角,大家都还是在一个锅里吃饭。
下午会议结束得早,榛野烈收拾东西上车。驾驶员心情也轻松,“先生今天可以早点回去陪夫人了。”也不知道榛野参谋长在大众眼里变成了什么形象。
榛野烈松了松领带,正要开口,手机震动了一下。
“不,先去个地方。”
……
“难得您会找我。”
芹泽和也也刚结束会议,脸上带着笑,“看来今天很和平。”
“怪兽天天都出来捣乱的话这个国家早就完蛋了”,榛野烈说着在对面的椅子落座。
桌子上翻滚的沸水呼呼作响,芹泽和也拿下来,沥沥注入茶壶。
面前推过来的茶盏袅袅升香,榛野烈凝望水面,倒影随着涟漪模糊。
“今日贸然拜访,是想询问关于雪穗的事情。”他抿了抿茶杯,开口道出来意。
“我想也是。”芹泽和也轻轻叹息,“如果我回答得了的话。毕竟我不是经常陪在那孩子身边。”
“我查到雪穗在国外的就诊记录,她似乎患有严重的失眠症,频繁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榛野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芹泽和也其实有点意外,紧接着皱起眉,“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回来的时候看样子过得不错,我还以为早就治好了……”这下真叫他为难到了,男人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榛野先生这样问想必是发生了什么。”
“事件过后雪穗的状况逐渐好转,现在日常生活已经不成问题。只不过,随着身体康复,失去的记忆也有苏醒的征兆,”榛野烈如实道,“她似乎在梦中见到了什么……相当畏惧……”
“……梦吗?”
“芹泽先生知道些什么?”
“不,”芹泽和也否认,端起了茶杯。半晌,才吐出一口热气,“那孩子有精神上的问题我的确知晓,失眠恐怕就是这个造成的。不过那是来到芹泽家之前的事情了。”
榛野烈闻言皱眉。
“光开始还认为从前在福利设施时期或许发生过虐待或是霸凌行为,特意去调查过,什么都没查到,”他深深叹息,“我也是从光那里听说的……”
“他说身为父亲,重要的女儿夜夜重复痛苦却无计可施的感觉令人挫败。”芹泽看过来,口中复述,“‘究竟是什么让她无论是清醒还是梦中都意志坚决的不肯吐露一个字’,这是光的原话。”
“根据您说的,恐怕是那部分谁都不得而知的记忆开始苏醒了。不过如果是榛野先生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答案,”见对面的人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的模样,芹泽和也俯身给两人添了茶,“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又是凭感觉吗。”
芹泽笑了笑,“那孩子只信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