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林旸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他既没有在野火总部，也没有去劫狱，他只是消失了，谁也找不到。

心急如焚的董默宁借用公安的系连续查小半月，可林旸这人偏偏就是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人，一旦他真的想藏起来，任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到他。

“没事的。”步晚清替她披上一件外套，夏日的夜里温度依旧较低，为了不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董宁，步晚清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地安慰着她：“你要相信林旸，他只是一个人去找真相了而已。”

“可是……”董默宁焦急不安地抬起头。

“我知道。”步晚清趁机关上了董默宁的电脑，他向小时候董默宁安慰他一样半蹲着与董默宁保持平视，循循善诱地劝导着她：“可是伊里斯特没死，不是吗？”

“如果林旸真的已经遭遇不测，那么那只与伊里斯特关联的项圈会立刻放出毒素杀死伊里斯特，所以至少现在，他肯定还活着。”白色的台灯打在步晚清平和有力的眼睛里，“所以让我们相信林旸，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董默宁真的已经很累了，在步晚清一番说辞下她也慢慢相信林旸真的没事，加上电脑也被关了，于是她也只能先听从步晚清的话先去休息，将搜查的事情交给他。

在离开董默宁家后，步晚清又匆匆忙忙地拥入黑夜，再一次踏上寻找林旸的奔波。

·

在二审开始的前一天，步晚清为了向伊里斯特确认事情的进展，他刻意在开庭的前一天借着冥魑的权利与伊里斯特在监狱里见上一面。

伊里斯特依旧穿着他那件昂贵的衬衫，金色的长发也闲散地耷拉在他的颈侧，除了好像又瘦了一些以外，和以前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他在监狱里的这段日子应该过的还算不错，别的不说，最起码没有遭受精神虐待或者殴打，不过人家易然都没什么事，更何况这位亲手把自己送进去的伊里斯特了。

步晚清在向伊里斯特交代庭审的细节及准备后纠结许久，在准备离开时他还是向伊里斯特问出了那关于林旸是如何猜到0625计划的真相的疑问。

听到这问题的伊里斯特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随后他苦笑了一声，无奈地说：“因为他爱我。”

“因为他爱我，所以他知道我要离开时到底会对他说什么。”与步晚清隔窗而坐的伊里斯特叹了口气，闭着眼摇着头小声地自言自语：“所以他才执意要在那样的环境给我留下一个愤恨的吻。”

“但是他失踪了。”步晚清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确认着还剩下多少时间，问：“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我家。”伊里斯特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应该说是简凌家。”

“林旸在上城区特安部里有两间宿舍，一间是简凌的一间是他的，而在离别的那天他和我说过等我回家，所以我推测应该是在那里。”

“好。”步晚清记下地址，“那祝你一切顺利。”

“希望如此。”伊里斯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部的颈环，“一切顺利。”

从伊里斯特入狱到现在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在今天和步晚清对话后不难看出整个计划都进行地十分顺利，再加上因为蒋杰的缘故原先死活不愿意的蒋集已经同意以证人身份指认易然犯下的罪孽，因此，这一次，伊里斯特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一定可以成功。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再回到牢房后的伊里斯特疲惫地瘫倒在铁床上，他长吁一口气，鬼使神差地通过两扇铁门的缝隙向住在他对面的易然望了一眼。

在监狱的这段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在梦里重回几年前自己被易然关在监狱里的那些日子。

他不记得他被易然逼迫着做了多少违背他意愿的事，但第一次接过香烟时的刺痛却永远地停留在了他的胸口成为与他缠绵一生的厌，而第一次鲜血迸溅在他脸颊所留下的感触也同样地融入了他的骨髓里，成为了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恶。

无人知道在监狱的那几年里，易然为了激发所谓人类的“本能”让伊里斯特杀了多少人，只有伊里斯特知道，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是如何为了一根烟而被迫拿起易然递来的棍棒将人残忍杀死，又是如何为了所谓的自保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简凌杀人不眨眼的伊里斯特。

或许在那时，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吧？

在无数个想要去找林旸的夜晚，他都一次又一次地用简凌和现在的自己做着无聊的比较，他知道林旸愿意依恋的是那个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身上还带着点难以消除的药化味的简凌，而不是现在手上沾满了鲜血给易然当杀人机器的伊里斯特。

“怎么了？”坐在椅子上的易然注意到了伊里斯特的目光，他放下了手上的书，转过身来平静地与伊里斯特对视着。

“原来在监狱里看人是这样的感觉吗？”伊里斯特无厘头地向他问道：“当年，你在监狱里看我与那帮人厮杀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由于并非正式地被逮捕，他们两人身上穿的依旧是他们自己昂贵的衣服，因此当易然为了与他对话而走到铁门边席地而坐时竟让伊里斯特感到几分格格不入，易然饶有兴致地说：“不。”

“那时的你可比现在美的多。”易然依旧保持着他那似是对待作品的眼神对伊里斯特说：“彷徨，迷茫，倔强，愤怒，一切人类所拥有的感情均呈现在你的身上，与现在学会了掩藏情绪的你不同，那时的你更符合普世价值观下的人类。”

“你知道当时我见到你那双饱含着怒意的蓝眼睛在想什么吗？”易然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我当时在想，我居然真的创造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拥有一切人类该有的情绪，和那个被人当做替代品的简凌不同，我的伊里斯特是一个真正拥有人类感情的缪斯。”

“你拥有人类对于天使描述的完美容貌，也拥有人类对于神明遐想的不伤不死，你简直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可是现在你要和你的缪斯一起去死了。”伊里斯特冰冷地打断了易然激昂的感叹，他直起身子，用那双被易然称作天使之眼的蓝眼漠然地与他对视着，冰冷地说：“这次到我和你说了，易然，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便响彻了整个监狱，而当工作人员闻讯赶来时，两个牢房的门均被人恶意破坏，一个牢房里空荡荡地什么也不剩，另一个牢房里却只有失去意识昏倒在地的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