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兆年在危机中拔起长刀刺中赤边腹部,失衡之下,她重重摔进了地面,猛地呕出口血,当即觉得哪儿都疼。
赤边在负伤粗喘的间隙里不再敢蛮力硬抗,他很清楚自己的刀对上长刀很难有胜算。更怪异的是,他在城外留援的八千人迟迟不见踪影,这让他顿觉头皮发麻。
这个女人一定还留了后手。
不能再耗下去了。
赤边立马砍死一个正规军,翻身上马。端兆年缓着劲迟迟没能起来,赤边便在撤退时把握住时机,抓着端兆年的后领将她拖动起来,并朝着城内大喊:“撤退!”
这一声一下子扭转了□□的低迷士气,□□全力向西面大门突围。
端兆年被拖行时承受不住长刀的阻碍,只能半路将它丢弃。眼看着赤边即将破城而出,她断喝道:“关城门!”
城门轰地一声闷响被紧紧关闭,赤边啐了一声,被迫勒停马。他很快将砍刀转到端兆年的咽喉,想一刀了结她。
端兆年更快变出短刃割破赤边的右臂,配合一计扫堂腿扳倒马的下盘。
赤边砸地时还没想明白自己是如何失败的,端兆年已经带着他的砍刀捅穿了他的身体,“怎么……可能”
血迸溅到端兆年的脸上,端兆年冷冰冰地拔出砍刀。
正规军围上去时,端兆年整个人都带着血,手里的刀也淌着血。她没有回头,只说:“带着人往西门去,支援姜非阙。”
***
姜非阙带着一千人,在距离□□外援的五百米处扎营。天亮他赶到南滕边界时,便听到南滕半个月来一直在打仗,他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端兆年比原定启程樾州的日子提早六天出发,她和宁风剑先于姜非阙部队潜入樾州地界勘察情形。她们潜伏了整整六日,应当对南滕打仗一事有所耳闻,南滕已经自顾不暇,端兆年怎还让他向南滕借兵?
姜非阙想到昨晚的处境,又联想起端兆年临行前给的手令,他掏出来后反复瞧了瞧,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调转马头,说:“快!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前面的粮仓。”
一千兵刚卸下的紧绷又重新挂上了脸。他们从昨夜跑到现在,一刻未停,就怕赶不及回援,这会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因姜非阙的一句话再次沉默寡言。他们什么都不问,蹬着马就往回赶,总算在辰时赶到了粮仓。
姜非阙用手令调走了仓中三分之一的量,途中还遇到了被端兆年派来传信的滚,他接到了堵住□□外援的命令,这与他的猜测一般无二。
“参军,这已经是调出去的第三波粮草了,我看啊,还是得被劫。”小将口干舌燥地咽着口水,他们昨夜出发得突然,根本来不及备水,口渴了也只能忍着。
姜非阙将自己仅存的一点水递了出去,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粮食,说:“就怕他们不来劫。”他就是故意用粮食来引诱□□的。
小将闷头干完了水囊里的水,他太渴了,一下没克制住全喝了光。他没注意到姜非阙眉间跳了几下,只是高兴地接过话就说:“不来更好。要是他们把我们辛苦运回来的粮食都劫走了,我们回去可怎么跟将军交代啊?”
“你是真傻。”行半境抢过小将手里的水囊,往嘴巴倒了倒,却一滴都没捞着,郁闷地说:“你们的任务是截住这批贼匪,他们要是不来,那你们就得主动去打他们,打起来就是玩命的事了。现在能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拖住贼匪,你该偷着乐才是。”说到这里行半境忍不住嘀咕起来,“我也是倒霉,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被你们抓住。这下好了,等会那八千人要是怼过来,我们干脆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姜非阙却说:“你不是□□的开山老大么?怎么这么贪生怕死。”
“不贪生怕死我能苟活到现在?”行半境不屑地说:“傲气能顶个屁!”
姜非阙看了行半境两眼,错开时已经站起身。
他听到前方探马吹起的哨声,知道第三批调出去的粮食正在遭受劫掠,立刻召集所有人,说:“贼匪很快就会摸到我们扎营的位置,在此之前,我们必须隐藏好自己。只要不暴露我们的人数,他们不敢贸然攻进来。我们的战场就在脚下,守好这里,便是替樾州去了后顾之忧,散!”
姜非阙一声令下,全部人都散去四处,连站岗的小兵都一溜烟没了影。从外往里看,这里更像是一处无主营寨。
□□接连三次吃到了姜非阙抛出的甜头,完全忘了赤边临行前的叮嘱,这会闻着粮草的味儿就追了过来。
他们一行人趴在山头,观察着坡下扎得简陋的营帐。风鼓动着军帐,却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堆得山高的粮草明晃晃暴露在眼前。
“弄的啥情况?”山坡头的□□二首领步格躁动地说:“连个站岗的哨兵都没有,这是哪个带的兵?”
“汴黎新来的,好像姓姜,反正我是没听过这号人物。”□□盯着粮草,虎视眈眈地说:“孬种,打不过咱们,跑了呗。”
“你不孬,你上去!”步格一巴掌呼在那人脑袋上,“这么明显的陷阱,你看不出来?”
这下没人再敢胡言乱语。步格带人在山头又趴过了二刻钟,最后眼睛干涩地说:“邪门了,不都说神策军被好吃好喝供着,油坏了性子,可我怎么看着也不像啊。这么沉得住气,别是有诈吧……”他忽然转头,对旁边的人说道:“你带两队兄弟绕过去看,就徘徊在外侧,别进去,我倒要看看他在装神弄鬼些什么东西。”
□□藏匿在草丛间,走动时的脚步声断断续续。他们不似二营会伪装,即使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还是暴露了行动。姜非阙舔了舔干燥的唇,手向后摸到了箭弓,开口便问:“我们有多少弓箭?”
兵将回答:“三百,我们出来得急,根本来不及备上,这还是粮仓主事凑出来给我们的。”
姜非阙颔首,说:“待会那些贼匪过来,直接用弓箭射杀他们,不要留活口,其余人伺机行动。”
行半境耳朵贴在地面,闻言抬起了头,对着姜非阙说:“那些人只是来试探的,我敢肯定他们不会踏进来,你没必要对他们动手,把弓箭留给下一次进攻用更稳妥。”
“不,”姜非阙目光定格在某处,坚定地说:“外人眼中,神策军一向是禁军霸王,没有太强的忍性。我们倘若一直按兵不动,只会让他们联想到我们人手不够的事实,所以,这一次我们必须打,而且打得越狠越有迷惑性。”
行半境盯着姜非阙的背影,忍不住啧啧称奇。
“来了!”姜非阙唰地手上一拉,箭矢倏地破风钉死在企图靠近的贼匪胸膛。
“箭,他们有箭!”仓促间有人嚷出声,“打不过,快跑!”
惊慌中的贼匪抱头鼠窜,可这边上箭完毕的二营已经全面轰射。箭雨凌飞冲势的刹那刺戳进人靶子,翻倒了一片人,留不下一个活口。
“操……操!”步格目瞪口呆,暴躁地跳起来,骂道:“他奶奶的,我就知道有诈!”
这人突然跳出来当活靶子,把姜非阙给看愣了。片刻后姜非阙迅速搭箭再次袭射出去,只是步格更快地趴进了草间。
可惜了。
“可惜了。”行半境唏嘘地说:“刚刚那一箭如果直接命中,我们就能打道回城了。”
姜非阙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们就在这等援兵。”
***
步格抱头磕在草间尚且心有余悸,方才那一箭已经擦中他的脸,刮得他脸此刻仍在痛。他不敢抬头,只能闷着声说:“三队去把剩余的人马带过来,其他各队原地待命。”
不知过了多久,等□□背部被日头晒得发疼后,步格才满头大汗地发觉到了午点。他挪动麻痹的大腿,开始计算着时辰,与赤边定好的巳时回援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
不对劲。
中计了!
步格终于从被打懵的状态彻底回神。姓姜的用粮草把他们引到这处,却不进攻,只伺机防守,根本上就是要拖住他们。他一骨碌爬起身,破声吼道:“三队掩护,大部队往东走,直接去樾州南门,回援!”
说罢步格带人迅速动起来,刚赶出一段距离,就在风里听见了马蹄铁甲的躁动声。
完了。
步格吃了几口风沙,脸色沉得很难看。他看到正规军从东面霎时突出,带着高涨的士气碾压而来,势不可挡,从后奔袭的姜非阙也趁势夹攻而上。包括他在内的八千□□登时被锁进包围圈,进退不得,犹如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