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柳双双压低了声音,手指竖起,像是比划着一,又像在指天。
街头往来的人不多,时不时能看到士卒沿街巡逻,相比于先前集市的热闹,如今却是萧条不少,甚至隐隐带着几分肃杀之气,风雨欲来。
消息灵通些的走商,早就龟缩起来,不去淌那浑水,但总有一些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命都能不要了。在某些人看来,柳双双二人,就是这样贪心不足的奸商。
两人正坐在路边的茶水摊里,一副行商打扮。擦的包浆的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一碟卖相不佳的点心,但谈话的两人都没有在意。
面容黝黑的女子欲要说话,却感觉喉咙干的冒烟,她指了指喉咙,摆了摆手,急切地捧起大碗,埋头就是一通牛饮,“咕噜咕噜。”
“砰”的一声,空了的大碗落在桌上,发出闷响。
“舒坦。”吴林檎一声喟叹,打了个水嗝,反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又拱了拱手,憨笑道,“让主顾见笑了。”
她是为掌柜跑腿的伙计,初次担此重任,难免有些紧张,不过,东家家大业大,不屑这等蝇头小利,才打发她来谈谈。想来,即便买卖不成,掌柜的也不至于生怒。
瘦小的伙计这才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落下。
东家出身自漠北当地的豪族,虽是旁支,但有幸接手了家族里的粮食买卖,本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经营起来,却是不温不火,甚至偶有亏损,眼见着人就要因办事不力被撤下,黄金瓜出现了。
掌柜眼光毒辣,料定有利可图,便就劝说东家速速收购,再高价转手卖出去。
初时,哄抢到黄金瓜的民众,只知道蔬果金贵,但也不知如何金贵,见有人收,就抬了点价卖出去了。越来越多的百姓闻言,也主动前来卖瓜,陆家来者不拒。
如此,陆家几乎网罗了市面上所有的黄金瓜。
待黄金瓜高产的传闻一出,越来越多的优点被发现,不挑地,肥田荒土皆可种植,十日一茬,口感清爽,堪称神瓜,一时间,求购者众,东家赚得盆满钵满,掌柜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如今,谁人不知,这陆家,成了黄金瓜出世的最大受益者,听闻好几家也眼红了,在那争夺荒地,大范围种瓜呢。
看着姐妹的沉浸表现,柳双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也是像模像样地演了起来,连说带比划的,“要的,五个。”
吴林檎自然是不肯,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漠北方言,据理力争地比划,“三,三个。”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互相拱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似乎达成了共识。这场景,自然就落在了巡逻的卫兵眼里,若是换做先前,他们说不定就得上去盘查了,如今,却也只是看了一眼。
那瘦小的女娃,他也认识,陆家粮铺雇的伙计,他七叔公的三堂弟的表哥的儿子,也是在那跑腿的。陆家的生意做的好啊,人手不足,好些孤儿寡母的,都去了,陆家也是照单全收,要不怎么说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呢,啧啧。
商贾能肆无忌惮地挣钱,他们这些臭当兵的,寒来暑往,都得穿着这么件破铜烂铁,干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军饷就那么一点,有时还拖着不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着那一串串铜钱,路过的士卒们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们都是老油条了,很快就将这点不爽快扔到脑后。
谁让他们是军籍呢,巡街总比种田巡边强。
几人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地看着见惯了的风景。
既然将军有令,这一旬之内,不得干涉城中买卖。尤其是黄金瓜。他们还省得多管闲事。
要他们说啊,上头的人就爱折腾,先前还说要把黄金瓜都收上去,现在又说不管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陆家要做的生意,便是这京城来的将军,怕也是阻止不得吧。
身着皮甲的士卒们挺了挺胸膛,颇有些有与荣焉。不多时,一行人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谈完了正事,两人分道扬镳。
柳双双捏了捏掌心的迷你竹筒,露出了个微笑。
吴林檎捏了捏掌心的纸片,微不可察地点头。
全程没再说多几句,两人沿着不同方向的小巷离开了。
军镇多是军户,治安尚可,甩掉了几个鬼鬼祟祟的流浪汉之后,柳双双穿过昏暗的巷子,就来到了主道上。
正准备离开之际。
“当当。”几声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驰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不多时,一道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