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不是在讲她的妹,关怀对象变成他。
青瓷叶式杯重重砸在桌台上,幸好里面冇水,裂痕只是裂痕。他撑身越界,桌上碗盘为之一震,锋锐的麦色面庞逼近遂晚,那样危险的距离,遂晚不为所动,而因为咫尺之隔,她望见肖彻眉梢眼角风霜雕塑的痕迹。曾经的桀骜不驯遗留残影,改邪归正之后,却添了沧桑和复杂。
他厌憎她的沉静,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身上的改变可谓天翻地覆,在她眼中却平淡如常。
如此逼迫她,只是为自己挣得可怜的一点存在感。
“你这样暴躁,难保平日里不会吓到淑贞。”遂晚淡淡说道。
肖彻顿时泄气,颓丧地坐回位子上,倒茶如倒酒,茶水从瓷盏裂缝间汩汩渗出,犹不及他牛饮地速度。茉莉香片甘淳无涩,到底比不上烈酒爽脆刮辣,浇不去胸间块垒,不够劲。
“和我讲讲淑贞的事。”遂晚极平静地开口,一言一行为他示范如何饮茶谈心。
肖彻逆反,“讲什么?在大街上遇见她,好孱弱的女仔,被几个古惑仔拉扯欺凌,我见不惯女人被打罢了,上前把几个衰仔赶跑,她抱住我的胳膊像抓紧救命稻草,呵,你们两姊妹半点不像。”
他从没见过遂晚示弱。
“等她哭够,和我讲老豆惹事遭人索命,阿妈苦撑一年日子实在难以维系,丢下她自谋生路。然后我得知她姓白,只想感叹一句天意捉弄,我若不肯搭救她,就该去地下鞭/尸养父。”他一笑,颇为无奈。
“总之,谢谢你照顾阿妹,没有伤害她。”沉默时许,她为挑起对方短暂的回忆作结。内心经历一番挣扎,愿意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而后便可以淡忘。
而他不需要她来感谢他。
包厢里有些闷热,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黝黑的颈子连着锁骨,突出的喉结微小移动都不容忽视。
遂晚发现他颈侧原先的“發”字纹身没有了。
“睇哪里?”肖彻抬眸,“这几年没有过男人?”
遂晚选择性听不到他粗俗的挑衅,“纹身洗了?”她问。
肖彻下意识摸摸颈侧,满不在乎地说:“早洗了。人家讲,洗心革面嘛。”
“那毕竟是你的名……”
他闻言随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打开来面朝遂晚,左上角贴着一张较他现在更为青涩的相片,旁边姓名栏填写他的姓名——肖发。应该是他找人代笔的,他绝写不出这样周正的字来。
“在这上面。”他说,“我的名字。”
他手持的是一张政府军身份证,加盖红章。“肖”姓源自于已故的肖先生,“发”则是他降生后被赋予的名,倒是个不忘本的后生仔。
“在军队里还习惯?”她深知他的性子其实是不服管束的,接受严格规制下的驯化一定要吃些苦头。
他故作轻松,“再习惯不过,包食包宿,大多数时候仅是体力训练,出一身汗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