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严试抿紧了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
郝奇问道:“那你后悔来到这里读书吗?”
普罗坚定地摇头,“不,我不后悔!在这里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我,我得到了一个谋生的手段,还获得了一个需要解答的大问题,足够了。”
郝奇看着他踌躇满志的神情,好奇地问:“是什么大问题呢?”
普罗不好意思起来,“说出来很怪的……”
郝奇连忙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施严试看起来被迫接受了现实,“那你找到工作了吗?”
“嗯,非常幸运,金钱精的第一笔资金流向了一批实业公司,刘经理买了仪器设备、付了物流费、给大家发了工资、还要招一个助理研究员,刚好他跟我也熟了,对我这个人也挺满意的——”
“哈?!”施严试太大声了,扯动尾骨痛得他皱起眉头,“不是,你这个背景就干个助理研究员?也太低就了吧?别人会不会觉得是你这个人有问题?”
“害,我这已经算好的了,博士干保洁保安保姆的大有人在。”
“啊?今年的就业形势这么夸张?”
郝奇拦住施严试,“各人有各人的路,你别咋咋呼呼的。”
“但如果我现在就离开这里会有一个遗憾。”普罗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地看向施严试的眼睛。
好强的气势,施严试下意识眼神躲闪了一下,才能势均力敌地和他四目相对。
“学校和医院真的不能继续卷影响因子了,老师不能安心教课,医生不能安心做手术。现实的世界全是问题,我们却把最优秀的头脑和财力物力浪费在这些无法落地的课题上,真正的问题也没人解决,我不知道这是科学的进步还是体制的退步。虽然我离开了这个体系,但是,我希望能有人力挽狂澜、拨乱反正。”
施严试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普罗断开两人的视线搭桥,“嗯,我想说的就这些,emmmm……请问可以给我签字了吗?”
“嗯?哦哦。”施严试翻开贴着红色标签的那几页,快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普罗接过文件夹,“谢谢。”
施严试把毕业材料交接给他的这一瞬间,忽然感到几分不舍,好像有人把他手里的东西夺走了似的,他抬手拍拍普罗的胳膊,“出去以后好好干,别给我丢人,有事就联系我,大不了就回来读博。”
“嗯,我会常回来看望你的。”普罗拿着所有的毕业材料,退出了办公室。
门一关起来,施严试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灰心丧气地说:“怎么办?我扼杀了一个学生的科研热情。”
“啊,这个嘛……”郝奇把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托着头和他对视,“也不能全都怪你,毕竟我才是他的正牌导师,我也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不过我们也不要太难以释怀,于他呢,没有人的人生是十全十美的,并且他看起来也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于我们呢,没有人是永不犯错的,以后不要这样对待其他学生就好了。”
“嗯……”施严试看起来又烦恼了一会儿,才开始做手头的事,但很快又被郝奇打断了。
“哎,咱俩吃冰激凌去呗,之前咱们吃过的,顶楼的那个,当时你吃的开心果的,我吃的青柠叶龙舌兰的。”
“哦——我想起来了。”
“走哇!我请!”
“不要。”
“为什么?”
“太热了,不想出去。”
“咱们开车去,不热的。”
“开你的工地翻斗车?”
“不是不是,开我的大冰柜,绝对不热的!”
施严试好像有点动摇了,郝奇见机半拖半拽地把他弄出了办公室。
他俩坐在遮阳的车子里,吹着凉爽的空调,开了盒新的香氛,戴着新出的墨镜,听着一阵劲爆的电吉他,舒舒服服地在炽热的大地上穿行。
截至目前,一切都相当正常。
在接连冲过几个绿灯之后,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遇到了一个黄灯,郝奇本来想猛冲一下,但一个外卖小电动车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别了他一下,他过不去了。
这时候,施严试心中突然警铃大作——郝奇放在刹车上的脚并没有动。
施严试猛地坐直了身体,“哎!你干嘛?!”
郝奇放在油门上的脚却没有松。
施严试慌了,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车子眼看就要撞上那个一身荧黄色的外卖员了,郝奇像失去理智了一样无动于衷。
施严试眼疾手快,一把拉起手刹,车子堪堪停住了,他的心脏砰砰猛跳,“你怎么回事儿?!你突发恶疾啦?alcohol驾啦?drug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