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课之后已经是晚饭点。
严泠这次没再点外卖,而是邀请闻人骁跟他一起回家吃。
原话是“严昶发消息说想吃排骨饭,你要是没别的安排的话要不要一起来?”
闻人骁选择性的只听见后半句——要不要一起来?
他内心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想起自己长这么大,似乎还没有人邀请自己回家吃过饭。
因为家境特殊,生长环境特殊,周围朋友大多是泛泛之交,偶有几个亲近的也都拿他当不食人间烟火吃顿饭要八个佣人伺候的难搞大少爷对待。
几乎不会有人像严泠这样用如此平常的语气邀请他来自己没安电梯、不到一百平、楼道里满是灰尘和杂物的家里吃一顿普通的排骨饭。
闻人骁弯了弯唇角。
但他又觉得就这样直接答应未免太跌面。
于是故意道:“我想吃叉烧饭。”
不管是排骨还是叉烧都得先去菜场买肉。
严泠对挑肉很有些心得,知道在哪种灯光下呈现出哪种色泽、手碰上去温度几何的肉才最新鲜美味。
老周开玩笑说他这是吃了职业红利,摸多了不新鲜的就知道什么是新鲜的了。
但实际上严泠的买肉技巧是和他妈学的,他妈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偶有几次在严泠面前流露出脆弱和担忧全部都是因为严昶。
她与丈夫是中年得子,三十五岁生的严泠,四十四岁生下严昶。
严昶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小那样虚弱,看起来就像一只病歪歪的小老鼠。
她自此便开始忧虑,自己老了之后小儿子怎么办?
她老了,她死了,谁能来代替她照顾她病弱的小儿子?
于是她开始带大儿子去菜场,教大儿子怎么选肉,怎么挑菜。她教他怎么给床铺除螨,教他弟弟的衣服全部都要手洗,也教他要在弟弟的粥里放糖。
但今天严泠没打算精挑细选,甚至没往菜场深处走。
只在最靠近大门的一家摊贩上选了块五花肉,又让老板切了两斤排骨,便打算赶紧离开。
他担心闻人骁会受不了菜市场里的气味——这家菜场离严家住的小区很近,是他从小到大逛的最多最熟的一个菜场。但也破旧,一楼的水泥地上蜿蜒的全是颜色浅淡充满腥气的血水,二楼蔬菜干果冷藏食品都堆在一起,大冰柜嗡嗡作响,一上楼就能闻到一股不好闻的厚重气味。
可闻人骁不仅没介意,还有些兴奋的指了指菜场里面的熟食摊,问严泠说我们不去那边看看吗?
严泠就这样跟在闻人骁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那双售价一万六的纯白运动鞋踩过地上毛细血管一样的污水,绕过污烂菜叶,转遍了大半个菜市场之后在熟食摊上买了卤牛肉卤鸡爪,去生面店买了豆沙和荠菜春卷,又在开在鱼摊子边上的老式面包店里买了一斤脆底蜂蜜小面包。
最终带着一兜子食物和脏兮兮的鞋子回家。
进了严家大门之后闻人骁开始犯病了,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裤脚上沾了鱼鳞血水,撇着嘴问严泠能不能借用他家浴室洗个澡。
简直就是薛定谔的洁癖!
严家浴室也是小小的,很直白的一个小空间。
“你脱下来的脏衣服放在这个小推车的第一层,等下我把浴巾和睡衣放第二层,你洗完出来换。”严泠给他介绍,又指了下淋浴间里,“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但是出热水会有点慢,你可以等一会儿再进去。洗漱用品的话这一层是我的,别拿错了。”
闻人骁看起来对这个看起来略显脏乱的小空间适应良好,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却在听到严泠介绍洗漱用品时莫名笑了笑。
“你和你弟弟都要分开用沐浴露?不喜欢别人和你用一样的?”闻人骁思绪不知飘到哪儿,最终得出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昨晚在酒店我们用的好像是同一瓶?你当时怎么没说不喜欢?”是条件有限所以没说,还是不把我当别人所以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