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每日和类一起下地。从日出到日落,兄弟俩沉默地将自己放在了田地里。不止他们,整个尼能家家户户如此。他们周而复始,朝着太阳的脊背被晒脱了一层又一层皮。
他们不再对那站在田地之外张望监视的姜寨黑甲投以目光,仿佛他们并不存在。
当初姜寨人指着这片土地,告诉尼能人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栖息之所。然后他们冷眼看着尼能人在泥土里挣扎。那时这一片天空之下,无日不回响着女人或小孩的哭声。没有人理会。
那个时候,姜寨黑甲便如现在一样,冷漠地站在远方,看着他们哭泣。从那时起,尼能人便知道,哭没有用。宁愿把脸朝向土地,如果真的有泪水,宁愿将它洒向土地。至少,土地会给予回馈。
数月辛劳之后,尼能人终于等到了禾苗将熟的时刻。
一日,两日,三日……每一个尼能人心里都在算着天数。每一天,他们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出门抬头看天。也许不是所有尼能人会想到这次的收成关乎他们族群生存,但是所有人都能想到:这每一日的天气,关乎他们碗里的饭。
之前,他们躬身向大地礼拜;此刻,他们仰首看着天空,看着太阳。要怎样才能让太阳和上天感受到他们的虔诚?
每日早晨,巫在家中算一卦,不论卦象结果如何,他走出门,向围在他家门前等候的族人轻轻点头,于是人们放心高兴地离开。
没有人怀疑,不会有人怀疑。怀疑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怀疑只会导致不真心,若叫上天感受到了这不真心,降下了大雨,反而对他们不利。
每一天早上,季从家中走到地里,他一块一块的走过去,如同当年他父亲一样。看着一片片半青不黄的谷穗,走着走着就会不知不觉地抬头看天。
这抬头望天的姿势里,有多少苦心祈祷,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是最折磨人的煎熬,这是力量悬殊的较量,一方高高在上,一方唯有跪地匍匐祈祷。幸而这场煎熬没有持续太久。
母亲走到一片又一片田里,托起一株又一株谷穗;她点头,说可以收割了,围在田边的所有人都朝着太阳的方向跪了下来,一拜到底。这是薄云笼罩的清晨,太阳隐在薄云之后,露出一个巨大地温和的轮廓。
上天待他们到底不薄。
村子外的农田里已是一番繁忙景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凡是能下地的,都弯着腰在地里收割。每一个站在田地里的人,没有二话,甚至没有片刻直起过身子。
他们拿着石镰,一把把成熟的禾苗,便如浪一般次第倒伏下去。
天黑了,但是地里并没有安静下来。田边燃起了篝火,人就着这点火光,满身疲累,浑身喜气的干下去。季和类两人分工,一人割,一人往家中运。母亲怕象和尚饿狠了,赶着回去做饭去。
季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他没有抬头看一看,看自己割了多少,看还剩多少。忽然,田边传来尚的喊声,母亲做好了饭,让他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