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如同一尊雕塑,没有丝毫反应。二长老不言语,大母也沉浸在悲伤之中,竟未意识到羽昆还站立在堂上。姨斛双眼直视二长老,嘴角噙着一点小小幅度,又转头看向大母。大母一心拭泪,全然忘却它事。
姨斛正要开口叫羽昆坐下,大长老忽然开口道:“天可怜见,你们当时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大母此时终于发现堂上羽昆还站立着,道:“谁说不是呢?二公主,别站着了,坐下吧。”她抹着眼角的泪水,又道:“竟想不到你们在山中受了如此多苦,更想不到,环儿竟然遭受了如此多病痛,光听你说,都觉得心痛难忍。”
羽昆将泪水擦干,仍向二长老道:“回到吕良后,日日夜夜,闭上眼睛就想起姜环的样子。我时时后悔,山洞垮塌那晚,若镇定些,不要乱走,也不会出这件事;或者当初我不答应他穿伏牛山回吕良,也不会出这件事……”她没办法再说下去。
大母道:“二公主,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呢?不必过分自责。”
正劝慰间,忽然二长老开口道:“大母,今日我身体不好,此时实在坐不住了,容我先告退回去。”
她说话鼻音浓重,音量低微。听她如此说,大母忙问她是否要紧。二长老道无大碍,回去躺躺就好。听她如此说,大母便允了她,又让身旁侍从陪同她一同返家,看她好些了再回来禀报。
二长老没有推迟。她与姨斛及诸位长老道歉,并没有看羽昆一眼,一行人便走出大殿。
姨斛看着二长老空出的位置道:“看来,二长老的丧子之痛不易好啊。”
“姜环是她最小的孩子,平时也颇多宠爱。如今骤然离世,她做母亲的,心中不好受。你多体谅。”大母道。
二长老这个事主走了,生死之事又多有忌讳,在座之人便一长一短的将话题慢慢拉开。姨斛说些家中旧事,羽昆说了说她两个外甥的趣事。她姐夫姜瑜正是大长老的大儿,大长老仔细听了,眼里都是笑意。三长老和四长老凑趣了两句,殿上之人都跟着笑起来。
除姜环外,三长老和四长老家中各有孩子与羽昆一同在凤凰台学习三年。羽昆问起他们的近况,两位长老都道好,又邀请羽昆和子昆过去家中玩耍。羽昆和子昆笑着应了。
羽昆又道:“自去年从凤凰台毕业,如今也将有一年了,不知老师身体怎样,改日我过去看他。”
大母笑道:“你老师身体都还好。只是如今他又在闭关,谁也不见。连我派去问候他的人都见不着他的面呢。”
老师每年都要闭关两三个月,闭关期间谁也不见。
羽昆面露遗憾,道:“在凤凰台时,我时常觉得无聊,想偷溜出来。如今离开了凤凰台,倒越发觉得老师之教诲简单明晰,鞭辟入里。心中实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如今想再见见老师,聆听他的教诲,谁知已是不易。”
大母笑着摇头,道:“你们这帮孩子啊,个个都是如此。不过你也不必可惜,你老师身体都还好,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又说了一阵,眼看大母有些疲累,姨斛便起身告辞。大母道下午安排了宴会给他们三人洗尘。姨斛谢过大母,便携羽昆子昆向各位长老道辞,返回了客舍。
下午时分,左礼官至客舍邀请三人赴宴,直到月上中天,满身酒气的一行人才返回客舍,洗漱睡下。姜寨王城人喜酒,明台之人更是擅饮酒。每逢宴会,总是一场欢饮。
第二日一早,二长老家门前。由姨斛带领,羽昆和子昆站在门前,身后跟着四个子弟,手捧包袱,里面是要送给二长老的礼物。
此时正是清晨,这街上各家下人正在门口洒扫。羽昆他们站在门口,二长老家门紧闭,仅门口侧旁恭敬立着两个年轻小子。
二长老门内久久没有动静。各家洒扫之人今日磨洋工得很,手里提着个扫把,家门口这点地总也扫不完。日头升高,太阳光一步步走入这深巷。
一直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一个年级稍大的管事之人,身后领着四个人,恭敬请他们进去。过了一时,这管事之人又恭敬将他们送了出来,子弟手上依然端着礼物。
羽昆他们走出门来不过两步,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原来二长老家的大门迫不及待又关上了。
姨斛耳中听得动静,不用回头就知道怎么回事。她神色不变,向两个侄儿道:“走,回去!”
一行人回到客舍。姨斛肃容端坐在堂上。子昆愤愤然道:“二长老这是当众打我们的脸!”羽昆嘴角冷笑,没有说话。
子昆又道:“姨母,二姐,二长老今日避而不见,明日咱们再上门。她一日不见,咱们就去一日。我倒要看看,看她要避到几时!”
子昆这话,虽然是少年意气,却不能算说错。姨斛温和道:“咱们此行为化解恩怨而来。如今二长老正在气头上,行事难免不周全,她避而不见也可理解。咱们却不能因此而自大疏忽。今日既不见,那咱们明日再登门吧。”
姨斛话出口,子昆会心一笑。
羽昆道:“姨母说的是。为了我的事,劳累您几次三番随我奔走,羽昆心中实过意不去。明日就由我和子昆去吧。”
姨斛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了。
第二日早上,羽昆果然和子昆携弟子礼物再次登二长老家门,二长老依然头痛无法会客。第三日又如是,如此一连几日,羽昆他们登门皆不得见二长老。
这日他们刚从二长老家门口回来,大长老家来拜见姨斛的家人刚离开。原来大长老今日下午于家中设宴,特意来请姨斛赴宴。
姨斛微微一笑,道了声定准时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