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怎么样?找到我五姐姐的墓了么?酒杯还在吗?没被野猫叼走吧?”
“这里阴气这么重,没有野猫会来的,还在,放心吧。我还帮你贡了花,烧了纸。”朱焰掸去肩头纸灰,心事重重,试探问道:“小七,你说,你搬出来后,你的五姐姐还来看过你,你......可曾当面见过?她跟你说话了?”
“那倒没有,她每次来,我都在镇上摆摊子。不过她会给我留下字条和几块碎银。隔壁大姐家的儿子在镇子上读书,都是他给我念的。”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去世的?”
“五姐姐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我,我跟她的同乡打听,却也没有音信。后来......”一片纸灰打着旋落在他的鼻尖,打了几个喷嚏,“我说这话你怕是会笑我。”
“你说吧,我保证不笑。”朱焰已经隐隐觉得,肯定又有什么不对劲,哪还笑得出来呢?
胡小七将手中枯枝折作两截,在地上随意画着:“她给我托梦了,梦里她挺着八月大的肚子,裙子鞋子都被血染红,跟血水泡过一样。说她难产时疼了三天三夜,咽气前最记挂我独居在外。还说自己的尸骨被送回了胡家村,就埋在乱坟堆,若是我去看娘亲,左数第十三个,就是她的墓。”
虽然看不到朱焰的表情,但小七怕他觉得自己太随意急急添道:“我本来不信,但醒来后找机会让回乡祭祖的婶子去帮我看了苹果树左数十三个,确实写的是杨胡氏,我就知道,五姐姐真的死了。”
小七说完,见朱焰半晌不语,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么?你......看见什么了?”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没想清楚之前,朱焰不想让小七徒增烦恼,便扯开话题,故作轻松,“你跟娘亲聊了点什么?提到我了么?”
“当然了,你可是她的儿婿,又是成亲三年第一次露面,我好好把你骂了一顿。”小七耳尖泛红,却仰头笑得眉眼弯弯,“不过我也跟娘说了,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对我也很好,娘亲泉下有知,应该也会安心的。只可惜我不争气,没能娶妻,不能给她带个孙儿来......”
“娘亲应该只会想你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朱焰想起瑶娘的日记,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满纸所写,惟愿其平安喜乐。
“夫君。”
“嗯?”
“我现在,很高兴。”
朱焰没有说话,小七嘴角的余温已经代表了他千言万语。
七月节很快就到了,胡小七只觉眼皮刚合上就被朱焰拽起来,迷迷糊糊地洗脸、穿衣、梳头、吃饭。等到自己醒过神来,朱焰已经给自己装扮一新,屋内宛然一位神女降世。
因神女不似凡间女子是女娲娘娘用洛水揉捏而成,眉目满是柔情。所以庙会筹神向来会找一些清秀的公子,既有出水芙蓉般清雅脱俗的美感,又不会因女儿家的羞怯而失了神女心怀众生的超然气度。
此时古铜镜内,胡小七身着鹅黄色衣裙,外罩一件织金薄纱披挂,腰间挂着珠玉碎带,脚踝带了铜片贴金箔的铃铛圆环,手臂各戴三只金色臂钏,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如聆仙乐。
头上戴了一只莲花羽冠,鹤羽轻纱从冠顶铺散开来,像神光附身,阳光下整个人金光闪闪。眉心一点鎏金印,正好覆盖了朱焰种下的神印,添了几分活泼可爱。
“好看么?”看不见自己,只觉得身上滴里当啷挂了不少东西的胡小七,有些忐忑地问向朱焰。
朱焰也很少见到小七这副装扮,看得痴了,口中喃喃:“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近之既妖,远之有望......”
胡小七昏昏沉沉地说:“听不懂,但是,应该是夸我的。”
“那说点你能听懂的。”朱焰俯身,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扶住他的背;另一只手勾起一只戴着金铃的脚踝,往他肩头压下去,整个人慢慢贴近,覆上他刚涂过口脂的红唇,吻得水声连连:“你为了......今日敬神......可是已经焚香......禁欲......五日了。”
朱焰伏在小七的身上,随着亲吻手臂摇晃,撞得小七抬起的脚踝也跟着摇晃,断续低语混着铃音清澈悦耳:“我想试试......是这铃铛声响......还是你的声音响。今日回来......铃铛声不停,我......也不停。”
门外响起了马车车辙滚过石板的声音,胡小七明显身子有些僵直,想把如贪婪的蜜蜂般吮吸花蜜的朱焰,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推搡间反倒是更加快了金铃声响。朱焰起身擦了擦唇边水痕,给小七又新补了口脂,捧着他的脸颊轻笑:“这回听懂了么?不然还有更简单的......”
朱焰附身在其耳边轻语四个字。
胡小七又是暗骂了一句“登徒子”,就逃也是的敲着竹竿,走向院外。
“你真的不让我去吗?神女大人?”朱焰双臂环绕胸前倚在门边,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想拽回来,扔到床上,好好疼爱一番。
胡小七回了头,摆了摆手,“你这个身份,怎么能进庙呢?万一被山神娘娘发现,降下罪就麻烦了。你就在家等我吧,很快我就回来。”
“那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朱焰不舍地目送他出门,“早点回来!”
胡小七在车夫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正中央的莲花宝座,盘坐其上,端正秀雅。因这座村子挨着的兰苍山山顶有一片莲花池,池中朵朵白莲,不论冬夏,永绽芳华。所以村民们都叫兰苍山的山神娘娘为“莲花娘娘”。
朱焰浮于半山腰,远远望着胡小七从山神庙出发,一路受人叩拜、受人敬仰。这兰苍山与次焰山这种神界与人界边境的神山不同,相比起来就是一个凡间的小土坡,更不用说山神了。而此刻真正睥睨众生者看着这场闹剧,让一个真妖扮成假神,并对着他许下愿景,就以为神明在上,真的能听见。
世间,早就没有神了。
可惜,凡人不懂。
可当目光触及胡小七眉眼间,朱焰冷硬唇角也不自觉放柔。忽而心内又一转念,想来他们这一出,也算是悦神了。
待小七归来,朱焰特意下了一道消音咒,覆盖整个房间,让小七对着窗外大声喊了几声救命,隔壁大姐完全没有冲进来,才算放下了芥蒂。由着他将铃铛夹在自己的身体上,床帐里欢淫声、铃铛声、求饶声,声声入耳。一直到天黑,小七的腰才落在了床铺上,双腿早已发软,胸口上下起伏,如断线纸鸢般埋进了锦被中。
“铃铛都坏了,唔......好夫君,我们停一停吧......唔唔......好歹让我先吃点东西吧。”胡小七躺在床上,感觉下腹撑得疼,上腹饿得慌,气若幽兰。
朱焰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入了夜,才想起小七确实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起身披上一件外袍,利落说道:“好,我去给你煮面,吃完去木桶洗个澡再继续。”
胡小七闻声一颤,不知道这鬼怎么跟饿死鬼一样,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浑身不仅酸痛,还到处都是红痕。虽然刚成亲的时候,小七也会寂寞守空房,还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看些春宫图册聊以慰藉。可如今这番虎狼之势,自己是真有些吃不消了,只好喘息着对朱焰讲:“你煮完面,再去地里看看萝卜吧,萝卜也需要你。不,萝卜今晚可能更需要你。昨日刚下了雨,你得去翻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