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见严律到来的通传声儿,她着实意外。
“皇帝已经明令禁止所有朝臣与哀家接触,”太后上上下下警惕地打量着严律,“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严律笑了笑,将随身带来的一个超大的纸包递给达春,方才道:“微臣对皇上说,宁瓷公主喜欢吃忆雪轩里的盐水鸭,我得给她送点儿来,否则,她又要夜半时分,偷跑出宫,只为那一口吃的。”
太后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夜半时分偷跑出宫?你在说谁?”
严律一脸讶异道:“太后娘娘您不知道?”
太后和达春对望了一眼,两人确实不知情。
严律一副自己多嘴多舌的尴尬表情,踟蹰在原处,不肯说了。
“你且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厉声道。
严律挣扎了好半天,方才艰难地道:“就是前些天端午之夜,微臣听忆雪轩的伙计们说,来了个姑娘买盐水鸭,那姑娘长得很像宁瓷公主。”
太后放下心来:“哦,只是长得像而已,这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端午之夜那天,哀家是记得的,宁瓷只喊犯困,为哀家施针后她便回屋歇着去了。”
严律又是一副惊讶的模样:“那我后来追出去,看到的是谁?”
这么一说,太后立即警觉了起来:“你确定你看到宁瓷了?”
严律拱手一叹,道:“兴许是微臣看错人了。又或者,是微臣做了个有关宁瓷公主的梦罢了。”
这话一说,太后心头的疑虑更重了。
严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不管微臣看错的是谁,这盐水鸭应该是宁瓷公主喜欢的。今儿我带了三只来,若是吃得不尽兴,只管跟我说一声,我再带进来便是。更何况,有了这个理由,微臣出入慈宁宫,也是方便。”
太后没吭声,满脑子都在想着严律所言的这番。
一旁的达春见着了,接话道:“严大人有心了,许是这段时日,不论太后娘娘,还是皇上都想要指婚你与宁瓷公主,方才让你见着谁,都长得像她吧?”
严律有些意外地,深深地看着达春,皮笑肉不笑地道:“达春公公真是高见。”
“呵。”太后冷笑了一声:“可你前些天,还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死都不愿与宁瓷成婚的么?”
“当时情况紧急,皇上又是在盛怒之下,微臣也只有这么回答,方能保全了自己。”严律大言不惭地道:“只有保全自己,才能继续为太后娘娘您做事儿啊!您看,就连姚统领,不也是诓骗皇上,说他没有拿金牌子的吗?太后娘娘,我和姚统领对您的忠心是一样的。”
“对了。”太后这会儿谁都不信,对于严律的这番讨好言辞,她更是不敢相信。这会儿,她状似无意一般地问:“原先,哀家把九州上下的盐商命脉都交给了齐衡。这会儿他死了,盐商那边怎么说?皇上有重新安排什么人吗?”
严律何其精明,都不用思索什么,便能听出太后的话外音。
此时,他在心头冷笑了一番,方才毕恭毕敬地道:“其实这事儿,我原也想求太后娘娘您把盐商这赚钱的金饽饽赏给我,奈何今儿早朝后,我听几位大人们闲聊,说是这盐商的赚钱出路,给了一个新人。”
“哦?新人?谁?”
“听说,是接替廖承安之位,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严律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道:“嘶……这人是姓江,还是姓何来着?微臣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总之,就是其他大人们路过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
太后叹了口气,没有深思严律言辞中的真真假假,而是有些失望地道:“廖承安一走,锦衣卫这一块,哀家是再也拿捏不住了。皇帝他……哎,终于得偿所愿了呢!”
“太后娘娘,有时候身边人,在精,不在多。”严律提醒道。
“哀家现在身边只有你和姚洲了,是没有几个人了。”
“如果太后娘娘您愿意的话,微臣可以帮你选几个靠谱的到您跟前来。但若您害怕别人心怀诡计,那就只用微臣和姚统领就好。微臣,一定会对太后娘娘您死心塌地,忠心不二。”
“可哀家让你与宁瓷成婚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儿,你都做不到,哀家还能指望你个什么?”
严律微怔,他已然明白,若想取得太后的全部信任,唯有与宁瓷成婚,才能深入太后的命脉。
除非,宁瓷已死。
想到这儿,严律缓和了几分,问:“敢问太后娘娘,宁瓷公主是这般尊贵的人儿,您为何要把她指给我啊?毕竟,我是个亡过妻的人,您也知道,我心中对亡妻的爱,是不可能改变的。”
太后斜靠着凉枕,手中缓缓地拨弄着一束细长的流苏,她权衡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知不知道,宁瓷原是什么人?”
严律满眼惶惑,不解地道:“微臣……不知太后娘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来你应该不知。”太后慢条斯理地道:“宁瓷进宫的时候,你还没入朝堂。她其实并非我们皇族中人。”
“啊?”严律一脸震惊地看向太后和达春。
“她是罪臣之女,哀家当年念在她懂事乖巧,便留了她一命。”
严律广袖中的拳头紧握,恨不能掐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