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以来习惯了小孩的陪伴，如今骤然不在身边反倒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小孩稚气率真，整日里只想些吃喝玩乐的，同他在一块心境也会变得轻松些，至少不会多思多想，为朝堂上的那些事殚精竭虑。

“哥！你有听我说话吗？”说这话的是叶裳，见她一身粉袄罗裙，杏眼瞪视着沈溪知满含嗔怪，是独属于她这个年纪娇俏，“我说了我不想定亲，你就替我拒了那些人吧。”

沈溪知回过神来，抿了口茶道：“可姑娘大了到底是要成家的，总不能一直养在家里。”

叶裳嗔道：“那沈朝姐姐不也是在家里吗？还是说哥你嫌养着我费钱了？”

小姑娘不过豆蔻年华，当真是最好的年纪，无忧无虑的，将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喜欢便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

这沈暮晚当真是给小姑娘作了个极好的表率,沈溪知颇为无奈：“阿姊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这世间约束女子的条条框框太多，世家男子却大多花心滥情。”叶裳不以为然，“若我嫁出去了，同沈朝姐姐一样迟早会和离归家的。

不过想来也是，若男女易地而处，我大概也会想要三千佳丽……”

当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沈溪知看向叶裳的目光意味深长，叶裳也便自觉地噤了声，垂眸端起茶盏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如今小姑娘大抵是情窍未开，若以后遇见了她自己喜欢的，怕是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嫁给人家，沈溪知不动声色的品着茶。

只是叶裳语出惊人：“若真有那么一日，倒不如嫁给表哥你。”

沈溪知被茶水呛了一下：“莫要胡说。”

这世上表兄妹结亲是常事，所谓亲上加亲。可在沈溪知眼中，他早就将对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了，只是小姑娘不姓沈而已。

“可我说的是真的。”叶裳回答地理所当然，“所有人都说我一个表小姐住在你家，总有一日是要嫁给你的。

只是如今我一个孤女，没有父母娘家的撑腰，嫁给你也只能做妾了。”

“你听他们胡说什么？”沈溪知隐隐有些怒意，茶盏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沉吟过后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的姿态，“罢了，那些人左不过是看在沈家的地位来的，我便都替你回绝了。

但阿裳你要记着，等来日你遇见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了，我会为你准备嫁妆、我会以兄长的身份送你出嫁。

而沈家永远都是你的娘家，若那个人表里不一，让你受委屈了，你便回家来，哥哥养着你。”

叶裳仰面眨了眨眼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她的语气故作轻快：“哎呀，你突然这么煽情做什么？”

沈溪知言语戏谑：“那不是忽然觉得我们家的叶裳长大了，如今也有人登门求娶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叶裳战略性咳嗽了两声，而后调转了个话题，“听说你从临安捡回来一个弟弟？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

不过话说回来天下孤苦无依之人不知凡几，我们沈大人怎么就突发善心？”

“这话说的。”沈溪知反问，“我不善良？”

“不是不是。”叶裳连连摆手，“只是我知道我哥心怀天下，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认识的沈溪知不是个喜欢偏私的人。他要么都救，要么都不救。”

原来如此，沈溪知回想起他初见沈溪渔的场景，或许在那一刻他的心就偏了，生出了许多的不忍和怜惜来，沈溪知眼含笑意：“等你见了他你也会喜欢他的。”

“完了完了。”叶裳煞有其事，言语夸张道，“我不再是哥最疼爱的小辈了，我哥有更喜欢的小孩了。”

“你啊。”沈溪知言语间是无奈的宠溺，“你真真是长大了，都敢调侃起你哥来了。”

叶裳讪讪，她捻了块糕点吃，沉默过后敛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不过哥，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能了解一点你的处境。

我帮不了你什么，若有一日，你需要我去同谁结亲，我会愿意的。

这个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毕竟假若你出了事，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心像是被什么微小的东西刺了一下，酸胀得发疼，沈溪知试图将这样的情绪挥散出去：“我向你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就算有，也不会选择牺牲家人。

眼见着已经叨扰沈溪知许久了，叶裳自觉起身：“我就先走了，就不占用哥这个大忙人的时间了。”

叶裳说着还行了一个礼才转身离去。

沈溪知瞧着她的背影想小姑娘即将及笄，只是家中女性长辈早已不在人世，届时恐怕要劳烦阿姊操持这笄礼了。

等到叶裳走远，沈溪知才传唤来随侍在门口的沈兰来：“明日我得上朝，你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