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觉得自己又不慎戳中了他在意的点。
什么叫“到了我这个年纪”,她赶紧回过去:【你一点都不老的。在你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成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她快速夸完,又加了一句:【凤毛麟角一样的存在。】
这样直白又浮夸的话,像酒杯里被酒液裹住的那颗冰球,舒爽又冰凉的感觉顺着他的四肢百骸畅快流走,悄然带走刚刚的憋闷之感。
这个时候,心里就浮起一层疑惑:我为什么要忍着不给她打电话呢?
如果裴元松全程看到他的神色,大概能解释——关于爱情,借口会由更迫切需要的人找出来。
楚瑜的电话很快响起,陈淮年的大名跃然其上。
按了接听键,那头的嗓音低沉又迷人:“很久不见,你都会夸人了。”
这算什么呢?
她的重点完全跑偏,两条腿忍不住在空中晃啊晃:“也没有很久吧……才六天。”
那句带着呢喃的“才六天”落在陈淮年的耳中,又带了微微的酸和甜。
才。
六天。
陈淮年仔细咂摸这三个字,慢条斯理地开口:“亏我还天天惦记着请你吃饭。”
楚瑜无法否认此刻心里的愉悦,像宿舍外头吹进来的风,绵绵软软,又不冷不热的,刚刚好。
“我只有端午节回校之后才有空……”
她低声和对面的人解释,今年村里在村级龙舟赛里擦边进了区里的晋级赛,作为楚家祠堂这十几年来取得的重大突破,大伯要求家里每个人应到尽到,去河边给村里加油。
她得提前回家。
最近因为这个,公司的事情也在赶,不能拖小组其他人的后腿。
“好,那我听你的安排。”
楚瑜哪里受过这种撩拨,她强忍嘴角上扬的冲动,手下用力地揪被面上蜡笔小新的肉肉脸蛋,小声说:“陈淮年,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失了分寸,简直像撒娇。
赶快又找补,“我安排就请你吃学校食堂的麻辣香锅,到时候你又要嫌弃。”
几十块钱就能吃满满一大锅。
她脑补陈淮年头痛的样子,自觉打击到了他。
谁知道对面的嗓音又轻又哑:“是我的荣幸。”
和陈淮年打交道时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出现了。
像她小时候跟着老楚去学游泳,温柔池水托住她,浮板也紧紧握在手里,但身体的方向不由她控制,一个小小的浪过来,她就偏一点点方向。
楚瑜清了清嗓子,试图找一个安全话题掰回正轨,“那你的感冒好了吗?”
“好了,本来也不严重的。”他不再逗她,声音温和地,“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看综艺节目。”
“好看吗?”
“……不好看。”
能让一个一向温柔和善的女孩子斩钉截铁说出“不好看”三个字的,陈淮年若有所思:“那个选秀节目?”
旋即又想到裴元松给他发的那一段内容,前男友的出头,正是她心碎的来源。
近乎自虐的行为。
转而说了一句:“原版是韩国那边的,你也可以搜搜看。国情不一样,节目特色也不一样。”
楚瑜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不是她旧情难忘或是其他,而是无忧叫她去看的。
原话是,“我真没有想到他这么不要脸啊!”
失恋的戏码走到现在,早已经从“他对我还有没有爱”的都市悬疑剧,进化到了“前男友语言行为分析学”的荒诞喜剧——一个男人能为了前途能将谎言说到什么程度。
无忧确定她不再为了前男友伤心流泪,节目上线之后她拿着放大镜逐帧分析,边看边感慨:“不愧是表演系的,演着演着他自己都入戏了吧,敬业服这么好穿。”
节目组的编导大概有些偏爱他那张天生的镜头脸,在讲述参加节目的幕后故事的时候,给他的是类似“美强惨”的吸粉人设。
科班演员,临危受命,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在享受团圆之乐,只有他每天穿了黑色羽绒服坐地铁去舞蹈教室练舞。
窗外是漫天的烟花,镜子里只有一个少年坚强的背影。
——看得楚瑜的火只往外冒。
原来在开学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决定。
过年的时候她也忙,忙着走亲戚,忙着和表哥堂妹们抢红包,也忙着同学聚会。小情侣间惯常的睡前视频自某一天开始减少,她发现他瘦得厉害,他还说是过年吃杂了,肠胃炎发作。
现在,当事人在电视里推翻之前的结论,说忍了很久的口腹之欲,希望镜头前的自己对得起"偶像"这个词。
楚瑜笑了笑,“现成的观摩模版。发现越多,越容易走出来,也算一件好事。”
说完“啊”了一声,想起自己深夜里给他的小号写的那些小作文——账号已经申请注销了,应该,问题不大的吧。
话筒里沉默了很久。
陈淮年突然开口说:“你想吃Gelato吗?”
楚瑜愣住,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像是有浪在推着她,她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什么味道的?我想要云集街那家的咸蛋黄牛奶口味和琥珀朗姆口味,上面撒上烤得碎碎的脆藜麦。”
外面的风依旧轻柔地吹进来,对面有比风更轻的嗓音说:“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