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做过梦?
人在做梦的时候,有时候会感觉不到自己正在做梦。
比如现实里的你害怕毒蛇,梦里的你正在家中,被床上蹿出的毒蛇吓了一跳。这一刻,你的恐惧是如此真实,心跳如此剧烈。
在激素的刺激下,你夺门狂奔。
这时候的你,不会奇怪这条毒蛇是怎么出现的,也不会察觉到门外的路和你家门口的路并不一样。人的梦境不能一比一复原现实,于是你的潜意识告诉你:这里就是你的家,这就是毒蛇,这就是你离家的路。事实上,它们是一片虚无。
梦是有时限的,你总会突然在梦中醒来。恐惧在减退,你发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家和毒蛇变得虚假,在你渐渐遗忘的时候,你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原来你刚才在做梦。
但如果,你做的是个梦中梦呢?
梦中的你醒来,是否惊魂未定?周围的一切给你虚幻感,让你无法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伊登现在就是这种真实和虚幻夹杂的感觉。
他在床上呆坐了很久,扭着头,盯着病床旁边那个透明瓶子。
瓶子看起来很笨重,上下面都是由黑色的金属封闭,里面有淡黄色的液体,一颗碧绿的虫核在里面小幅度上下摇晃。
伊登伸长手臂,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被窝里,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握着它。
在伊登皱着眉头沉思时,病房的门开了,一个身高两米多的魁梧男子走进来。
伊登认识他,他叫彼得。
彼得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这是几?认识吗?”
伊登冷冷道:“我不是傻子。”
彼得坚持道:“这是几?”
伊登倔着一张脸:“……五。”
彼得收回手:“对话没问题,认知也没问题。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躺在这吗?”
伊登的视线转了一圈。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慢说出:“手术,虫核手术。”
这个词像一个开关,瞬间让他的大脑清明起来。
他从“梦中梦”里醒过来了。
记忆在恢复,伊登语速加快:“虫核手术。你还说过,手术之后我可以问你任何问题。”
彼得吐槽:“这倒是记得牢。”
他俯下身,从床边柜拿出一个机械箱。
“别急。我先给你做一下全身检查。”
“虫形1/3,肢体活动正常,肌力下降四级,神经反射下降10个单位……”彼得一边念叨,一边用钢笔在一本厚本子上书写。
纸张泛黄,书角、封面都有磨损,这本书应该用了很久,也写了很多东西。伊登能从没有被书皮包住的侧边,看到浓重的黑色墨水印记。
这个时代,彼得居然还用手写这种方式记录?他难道是一个古典主义爱好者?电子记录难道不是更方便携带、更容易保存吗?
伊登伸长脖子,把头一探。彼得的字很有个人特色,像飞扬的符文,下一秒就能施展巫术了。符文旁边还做了不明意义的标记,让它看起来像一本天书。
彼得给他做手术的时候,不会像上古时代的巫师,还要用上蜡烛、鲜血、六芒星什么的,然后念诵咒语,一下就把他的虫核取出来了。
伊登哈哈笑。
彼得看他一眼,又添上一笔:情绪极端化。
刚才还安静得像朵蘑菇,现在就是一只摇头晃脑的疯兔子。
伊登“刷”地甩起头,两只眼睛亮得像灯泡:“现在能问你问题了吗?”
彼得把笔别在衣领:“等你麻醉过了,不然你过会大着舌头,说不了话。”
伊登疑神疑鬼:“你是不是在骗我?”
彼得面如止水:“当然没有。你过一会感到有点疼了,就是麻醉过了。那时候你问我问题,我会如实告诉你。”
伊登:“好吧,等我一痛,就会按响电铃,你要马上来。”
他躺回床上,拉起被子,瞪着两只眼珠子,颇有阴魂不散的味道。
彼得摇摇头,失笑离开。
*
伊登蜷缩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他反复挪动,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这是有点疼吗?
这是痛得他脑子要炸了!好像有一只手翻来覆去搅弄他的大脑,里面的细胞、组织液像烧开的水在不停翻滚,撞击他的脑壳。
伊登满头虚汗地拍响了床边的电铃,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
几秒后,彼得就走了进来,先注射了止痛药,又给伊登做了几个检查。
“痛是正常的,一个小时后疼痛会慢慢减弱,两天后基本不会疼痛。如果还疼的话,我再给你开点止痛药。”
伊登虚弱地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再苦再累再痛也要坚持。
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彼得坐下来。
他说:“我要问你问题了?”
彼得:“我又不会跑,你怎么这么执着?”
伊登:“我赶时间。”
正好趁现在的休息时间,把想知道的事情问清楚,之后他就没有这么多空闲时间了。
彼得另搬了把凳子坐下,腰背挺得板直,双手半握拳放在大腿上。他的目光认真得有些严厉。
他说:“我们之前约定过,我会问几个关于你身体的问题,你也可以问我过去的事情。我不会说假话来欺骗你,你也可以做到吗?”
伊登点头:“可以。我们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我先来。”
“为什么你愿意和我做这个约定?”
彼得满脸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取出虫核’,或者‘为什么要加入流浪者组织’这样的问题。”
伊登本来是想这么问的,但是彼得提出互相提问这件事更让他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