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京城被烈日炙烤得如同蒸笼,琉璃瓦上蒸腾的热浪扭曲着空气。三皇子府内,垂花门前的铜缸里,睡莲蔫头耷脑地浮在水面,唯有廊下冰鉴散发的寒气,勉强驱散着闷热。唐皎皎手持团扇坐在葡萄架下,听着远处传来的更夫梆子声,细密的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自从太子与丞相加快夺权步伐,这样的焦灼等待已成常态。葡萄藤的阴影在她脸上摇晃,仿佛是她内心不安的具象化,她不时抬头望向府门方向,期待着那个带来关键消息的身影。
急促的马蹄声撕破夜色时,唐皎皎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余庭湛翻身下马,玄色锦袍被汗水浸出深色云纹,腰间玉佩还沾着码头特有的咸腥气。他的靴子上沾满泥泞,显然是日夜兼程赶来。"皎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厅堂,案几上的烛火被带起的风扑得明灭不定,"漕运使私账和太子密令,老周用命换来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和焦急,眼中布满血丝,显示出这一路的艰辛与危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长途奔波后还未缓过气来。
油纸包裹层层展开,泛黄的账册边缘还结着暗红血痂。唐皎皎指尖抚过"沧州转运"的批注,字迹晕染的痕迹里仿佛还凝结着垂死挣扎的体温。当她展开素绢密令,朱砂绘制的朱雀图腾赫然在目——那是太子私军的专属印记。"六月初三,漠北军粮改道沧州。"历淮之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玄铁剑在剑鞘中发出细微嗡鸣,"他们要截断粮草,逼余庭衍的铁骑陷入绝境。"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剑柄,显示出内心的愤怒和担忧。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喘不过气来。三人围在桌前,烛火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在墙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历淮之突然拿起案头的放大镜,仔细端详着账册上的每一个字迹和印章。"你们看,这些账目记录的时间和太子的行程完全吻合,而且每一笔款项的流向都指向太子名下的商号。"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唐皎皎则快速地在纸上记录着关键信息,她的字迹工整而有力,每一笔都像是在书写着对正义的渴望。余庭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粉末。"这是从老周身上找到的,应该是他在临死前偷偷藏起来的。我找人验过,这是太子私军用来联络的特殊药粉,遇水会显现出特殊的符号。"
晨光刺破云层时,金銮殿内的鎏金蟠龙柱泛着冷光。历淮之捧着奏折的双手隐在广袖中微微发抖,却在跪拜时声如洪钟:"陛下,太子与漕运使勾结,私吞军饷三十万两,更妄图陷漠北将士于死地!"他余光瞥见丞相唐政宏抚须的手顿了顿,太子冠冕上的东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殿下的群臣们交头接耳,眼神中充满震惊和不安。有的大臣偷偷望向太子和丞相,观察他们的反应;有的则低头沉思,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整个大殿笼罩在一种紧张而微妙的氛围中。
皇帝摩挲着奏折上干涸的血渍,龙椅前的青铜仙鹤香炉飘出袅袅青烟。他的眼神在历淮之与太子之间来回游移,苍老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淮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这折子上的证据......可还有旁证?"
历淮之心中一沉,却立即叩首:"陛下,漕运使账房先生愿出庭作证,还有沧州码头的转运记录......"他从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文书,上面盖满了各个衙门的印章。
"够了!"皇帝突然拍案,震得御案上的朱砂砚微微晃动,"朝廷命官岂容随意构陷?这等大事,若无十足把握,休要再提!"他的目光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落在丞相唐政宏微微躬身的身影上,"太子监国以来勤勉有加,朕绝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退朝!"皇帝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退朝的钟鼓声响彻皇城,历淮之立在午门阴影里,看着太子被簇拥着经过。"三弟,"太子忽然驻足,腰间玉佩撞出清越声响,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冷笑,"有些东西,不是握在手里就属你的。"话音未落,暴雨倾盆而下,浇透了历淮之僵直的脊背。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着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站在雨中,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怒火和不甘在燃烧。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太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回到王府,唐皎皎发现历淮之的手掌被奏折边缘划破,鲜血染红了袖口。她心疼地拉过他的手,用丝帕轻轻擦拭伤口:"殿下,陛下为何要护着太子?"
历淮之望着窗外的雨幕,眼神深邃:"太子是嫡长子,背后又有丞相势力支持。父皇他......"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他是在权衡利弊,担心朝堂动荡。"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三日后,漠北战场传来捷报。余庭衍身披染血的银甲,单枪匹马冲入敌阵,长枪挑落敌军主帅头颅的瞬间,天边炸开的闪电将整个荒原照得亮如白昼。捷报传回京城时,唐皎皎正在为历淮之包扎伤口——那是昨夜查探太子私军据点时留下的箭伤。烛火摇曳中,她望着对方锁骨处狰狞的疤痕,绣花针险些刺破指尖:"下次别再冒险。"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关切和责备,眼中满是心疼。
历淮之却握住她冰凉的手,虎口处还带着战场特有的硝烟味:"你看这战报,庭衍在军报里特意提到'得三殿下暗中相助'。"他展开泛黄的信笺,上面用朱砂画着简单的地形图,"粮草改道的消息及时送到,才让他有时间设伏。"两人相视而笑,眼中充满欣慰和自豪,但也深知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艰险。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皇后寿宴那日,十二名身着鲛绡的女子被送入三皇子府。为首的绿萼姑娘捧着鎏金礼盒,腕间银铃随着行礼叮咚作响:"皇后娘娘说,侧妃娘娘事务繁忙,特遣奴婢们来伺候殿下起居。"唐皎皎望着镜中自己骤然苍白的脸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历淮之送的翡翠镯子——那是用边疆缴获的战利品打造,内侧还刻着"皎如明月"。她心中涌起一股不安和醋意,但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是皇后的阴谋,想要离间她和历淮之的关系。
深夜的书房里,历淮之将礼盒推到角落,烛泪滴在密报上晕开墨痕:"她们每日向宫里传递消息,绿萼的发簪里藏着微型信鸽。"他突然握住唐皎皎的手,指腹的薄茧擦过她掌心的老茧——那是连日誊写百姓诉状留下的痕迹,"明日我便向母后请旨,将她们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