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程春和长明村的青年人走了两个多时辰,已到午时,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修整吃饭。
他们背上的背篓已经被各种野菜装得满满当当,不过这一路上还未遇见可以带回村子里的野物,有些可惜。
大家都是长身体的年纪,也不讲究,吃完饭就地一躺,盖着阳光便休息。
林巧英和其他哥儿姑娘坐了一会,又坐到燕程春身边,看着好像有话要和燕程春说。
原主的基本功实在扎实,肌肉记忆已经刻在脑海中,燕程春一摸到弓箭就知道怎么使用,现在正熟悉这些技巧。
林巧英看了一会,说:“燕哥,你以后还会上山吗?”
“怎么这么问?”燕程春看了她一眼。
“你成亲了啊。”林巧英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十五岁的少女用手指划拉着地面的土,画了个圈圈,“娘说你以后未必会再带我们上山了,你要在家照顾夫郎,以后还要照顾你们的孩子。上山太危险,不是成了亲的汉子该做的事情。”
林巧英不知道自己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她只有些难过,从她记事起,就跟在燕程春后面一起挥拳脚,打猎,可是怎么眨眼间,她的燕哥就成亲了。
“上山确实危险。其实不管成没成亲,都不应该以此为生。”
燕程春放下手里的弓箭,长叹,大昭不像现代,各种救援方式便捷快速。
这年头上山若是遇险了,能不能遇到行人都不一定,好些猎户都是悄无声息死在大山里头的。
所以村长一再叮嘱他们,只能在前山和山脚转转,不可以随意去深山里。
也就原主有时候独自上山,骗村长是去捡菌子,实际上仗着艺高人胆大,去深山里走一圈,赚点卖命钱。
村长后来知道了,阻止不了,只能安慰自己:“等春小子成亲了就好了……成亲了就知道命有多重要了……”
林巧英直到燕程春说的有道理。
“可是种田的银子太少了。”林巧英也是从小进山的丫头,自然知道进山打猎的危险,可他们这种农户,除了种田,也就这一条路可以走了,若不是为了讨生活,谁会做猎户呢。
“明年开春,爹娘想让弟弟去书院读书,家里还需要银子呢。”林巧英想到家里的弟弟,叹气。
燕程春缄默。
林巧英家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考了一个童生功名就没再考,去镇上找了份工作,每个月往家里寄点银子。
老三也是个儿子,五六岁的年纪,村长家正琢磨着要把小儿子送去书院。
只有林巧英这个二女儿,从未接触过读书识字,年纪轻轻就和燕程春一块去山里打猎,补贴家用。
但村长和乔孺人也是从小一直教导家里的弟弟要尊重爱护自己的姐姐。
林巧英现在这个年纪下,两口子也一直不愿意随意把林巧英嫁人,更是考虑过将田地分给林巧英,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好让林巧英一直在家里,让他们二老照拂着,只是被林巧英拒绝了。
林巧英认为,父母在不分家,而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现在还小,等她大了,自然会嫁出去,现在想这些太不孝了。
林巧英家的事,燕程春想了许多,但他管不了。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虽然继承了原主的本事,但到底不会打猎,也没有原主的危机意识。
一次两次还行,要是以此为生,估计他迟早会英年早逝。
“我以后不会经常进山了。”燕程春坦白,“我以后会找个更稳当的活计,我要照顾家里。”
所以他才想找李员外租农田,这样起码有一个保底的保障。
“娘说的果然没错。”林巧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觉得惊讶。
她扔掉手里的土块,“娘说了,这人一旦成亲就会变成大人,变成顶天立地的汉子,燕哥,你现在好像长大了似的。”
“不过。”林巧英突然严肃地看着燕程春,“你不能随便欺负幸哥儿啊。”
“我哪有啊。”燕程春惊讶。
林巧英用手比划,“我分明看到幸哥儿脖子上有红痕,燕哥,你不能仗着你是汉子就打家里的媳妇啊。我听说上游村有个老汉就爱打媳妇,最后媳妇被他打跑了,也没人敢再跟他,他可后悔了。”
“……那不是打。”燕程春无奈,“幸哥儿皮肤比较嫩,那是被家里的被褥磨的。”
“咦。”林巧英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只摸到一片粗糙的皮肤,她沉默了,“那咋办啊,我听说幸哥儿是镇上来的,娇贵着呢。”
“……”燕程春也捏了捏额头,原本他是打算从镇子上捎一床被褥回来的,可姜幸非说他的嫁妆里有,现在回了家,嫁妆里并没有,要想买被褥,还得再去镇上才行。
“诶,娘现在正在给隔壁村的新嫁娘缝被子,还余下一些布料,要不让娘做一床?”林巧英道。
林巧英的娘是省府颁的乔孺人,名声和地位不同耳语,许多新嫁娘能和她沾的上边的,都会来找她讨要一床压床被。
有乔孺人的压床被,夫家也会多几分敬重。
虽然这点敬重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他们这些村子里的人来说,乔孺人的名声和地位足够震慑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