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自嘲的笑了笑,一字一字道:“一幅画而已?”
她呼出口气,眼眶有点发酸,低声道:“那是我参加比赛的作品 ,我熬了多少个通宵,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就被你无足轻重的几个字轻轻带过了呀?”
陶原天皱眉:“那你还想怎么做?大过年的总不能因为一幅画吵的鸡犬不宁,画毁了可以再画,芊芊她已经和你道歉了,身为姐姐你大气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此揭过。”
陶然闻言笑出声,眼眶红的厉害,“道歉?原来哭一下就是道歉吗?她们全程有和我说一句对不起吗?有一丝悔过的情绪吗?如果不是有监控她们甚至不会承认做过这肮脏事吧,陶总,我是你的女儿,你这么偏心也没有想过我也会难过的?”
陶原天眉心沟壑敛的越发深,不耐烦道:“陶然,别太过分了,家里每次都因为你吵架,好好年闹成这样,我对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陶然闭上眼睛,遮挡住即将滚落的水珠,她轻声反问:“我真的过分吗?”
再次睁开眼对上陶原天一如既往的冷漠面庞,陶然突然恨极了这个让她窒息的家,积压太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她几乎是报复般掀掉餐布,餐桌上的碗筷汤羹掉落一地。
瓷器砸落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饭菜落到身上,张晓丽惊呼出声,谢芊大哭了起来,嘈杂的哭声,凌乱的餐桌,一切都乱作一团。
陶然拍了拍掌心沾到的饭粒:“看到了吗?这才叫做过分,刚刚才哪到哪啊?”她看着陶原天微笑道:“陶总,我对你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的要求我原谅?做错事的是她,你们一个个的道貌岸然拿道德压制我,指责我,我是她哪门子姐姐,我为什么要让她,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到底凭什么你一句轻飘飘的就此揭过就否决了我所有心血,这事不会完!”
话音刚落,陶原天已经一耳光扇了过来,“陶然,你够了!”
“又打我。”陶然捂着脸轻笑:“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陶原天冷声道:“你今天太过分了,让我失望透顶。”
陶然呵了声,顶着猩红的脸颊看他,“那我可以让你更失望。”
“滚!都滚!我不想看到你们,都滚出我家,滚!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所有人!”她近乎歇斯底里的推着他们向外走,嗓音尖厉,眼泪不知道什么落满了脸庞。
谢磊和谢静被她推的猝不及防,谢静穿着高跟鞋,一不小心便崴了脚,忍不住痛呼。
陶原天眉头彻底皱成了个川字,连忙扶着谢静去客厅的沙发。
谢知遇被陶然推倒在地,掌心被地上的瓷碗碎片划出长长一道口子,流出鲜红的血,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
唯有心脏传来的疼痛是鲜明的,看着处在崩溃边缘的陶然,谢知遇觉得心脏那里疼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里的姐姐一直都是高傲淡漠的,她总是嘴硬心软,嘴上说着不喜欢姐姐这个称呼,但在他叫姐姐时,也只是不悦的皱眉,谢知遇曾在深夜里,欢喜的一遍遍唤着姐姐两个字。
她好像很厌恶他,一开始他也不敢太靠近她,只偷偷观望。
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落在她身上,渐渐的,他发现她也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凶。
虽然她有时候会小小的欺负他,但她也会在他挨打时出手相助,笨拙的安慰他别哭。
会给他修复父亲留下来的吊坠,知道她没吃饭带她去吃肯德基,在他喝醉时用瘦弱的肩膀背他回家,说着他没用却又用衣服遮住他满身狼狈。
谢知遇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细心温柔地对待过。
谢静不怎么管他,从小的寄人篱下和独自生活造就了他敏感早熟的性格。
尽管她对他的好是可怜的施舍,外面还夹杂着冷漠的外壳,甚至不耐烦,可他却狠狠的贪恋这一点温暖,更甚至妄想得到她更多的关注,所以他下意识的敌对那个叫瞿沥川的少年,他嫉妒少年,嫉妒他拥有他心心念念的姐姐,拥有她的全部温柔。
她很爱笑的,可是此刻那双爱笑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眼泪。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站在对立面,瘦弱的肩膀仿佛谁都能轻易折断。
她是真的对这里的人失望了吧。
其中也包括他,谢知遇难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很想拂去她眼角泪痕,但一抬手对上的却是她满是恨意和厌恶的眼神,胳膊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
陶原天大步流星的回来,看到陶然这幅模样,怒火攻心,手臂扬起,陶然脸上又落了一个耳光。
“你闹够了没有,因为一幅画闹得现在丢不丢人,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刚刚还把你谢阿姨推伤,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第三次。”陶然捂着眼睛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女儿?可你不是早就没我这个女儿了吗?你和我妈离婚的时候可是言辞拒绝要我呢。”
陶原天脸色难看,“疯够了就滚回你的房间。”
陶然冷道:“我为什么要滚,应该滚的是你们!是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个房子我妈转给我了,既然是我的我就有权做主,我现在立刻要求你们都滚出我家。”
陶原天眼中闪过诧异,这处房产确实是蒋婕的陪嫁,地段寸土寸金不是有钱便能买到的,当初他和她结婚时公司刚起步没几年,虽在陵市也混的如鱼得水,但还没有能力买下这座别墅。
别墅是蒋父一手置办,说作为婚房给他们住,这一住就是十几年,即使离婚了也没有搬出去。
现在这座别墅的价格已经涨到天际,已经是陵市顶级富豪身份地位财富的象征,陶原天不是没有其他房产,但这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虽说早已签署了婚前协议,但陶原天还是没想到蒋婕竟有如此魄力,几亿的别墅说转就转给了他们的女儿。
陶原天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比如蒋婕不止转了一套房产给陶然,而是名下几乎所有资产。
父女俩本就没有多少感情,这下也是彻底撕破脸,两两相看,唯有生厌。
陶然站在阳台上,冷淡的望着楼下场景。
上一次她也是站在这里,亲眼看着她的母亲搬离别墅,这次是她的父亲,这个家到最后终究只剩她一个人。
陶原天一只手搀扶着谢静,另一只手在打电话叫司机,谢磊一家灰头土脸的站在一旁等着。
房间的门被敲响,陶然无动于衷的站着,没有开,渐渐的敲门声停了。
谢知遇和她告别,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姐姐,我要走了,对不起,谢芊的事情让你伤心了,我们所有人都让你失望了,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姐姐,我…我会想你的。”
过了会楼下出现了个小身影,一直抬头努力的向阳台上张望什么。
待看到她谢知遇眸中的惊喜还未绽开,陶然下一秒转身便回到了房间,那双晶亮的眸子瞬间暗淡下来。
谢静皱眉看他:“知遇,你在看什么呢?”
谢知遇失落的低下头:“没看什么。”
陶原天的司机很快过来,坐进车子,陶原天说:“先去医院。”
“好的陶总。”
车子行驶,谢知遇看着别墅渐渐远去,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不见了踪影。
陶然打开门看着放在地上熟悉的糖果盒子,是上次被她忽视的那盒,这次也一样被忽视。
走了两步陶然折返回来捡起地上的糖果,随手丢进垃圾桶。
下了楼,看着空荡荡寂静无声的别墅,陶然扯了扯唇角,给蒋烬打电话,让他给她找个手脚麻利会做饭的保姆过来。
蒋烬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怎么突然要请保姆了,然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陶然直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包括和陶原天闹掰了的事。
蒋烬听完很久没有反应,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提出要接她回蒋家,陶然直接拒绝了。
“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搬来搬去太麻烦了。”
蒋烬笑了笑:“行,那就不搬了,舅舅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陶然闷闷的嗯了声。
蒋烬效率很快,挂断电话不过一个小时,陶然要找的保姆已经来了。
四五十岁上下,人也收拾的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会做事的,她说她姓王,以前在蒋家老宅工作过一段时间。
陶然点头,交代她把餐厅打扫一下后就离开了。
房间门被敲响,陶然躺在床上睡得沉没有听到,过了会门被推开,王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煮熟的鸡蛋,小心的给陶然肿起的脸蛋热敷。
床上小姑娘蜷缩成一团,即使睡着眉头都是紧蹙的,王妈叹了口气,动作越发轻柔。
热敷完王妈出去,给蒋烬打电话汇报她看到的情况,“小姐脸上的红肿已经处理过了,她状态看着不太好,现在睡着了。”
蒋烬沉声道:“照顾好她,有任何情况给我打电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