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最后还是给谢知遇上了药,只是动作不那么温柔就对了。
药膏被敷衍的涂抹在伤口上,纱布七环八绕的裹缠在受伤的手指上,收紧纱布不小心按到伤口上,谢知遇疼的闷哼出声。
陶然嘲讽道:“豌豆公主都没你娇气,这么点疼都受不住。”
话是这么说,手上力道却放的轻了许多。
谢知遇忍不住轻笑出声,姐姐还真是一点没变,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豆腐心。
陶然掀起眼帘,怪异的看了谢知遇一眼,“疼傻了,还笑的出来。”
没想到这话说完,面前的漂亮少年反而笑的更开心了,明亮的眼睛里都是盈盈笑意,谢知遇弯着唇道:“没傻,谢谢姐姐给我包扎伤口。”
陶然嗤了声,不是很想搭理他,谢知遇也不在意,依旧满眼欢喜的看着陶然。
冬日暖阳打在陶然莹白的脸庞,睫毛很长,垂着时落下一小簇阴影,她似乎有些不耐烦,草草缠完纱布打了个死结,站起身:“剩下的自己弄。”
谢知遇也跟着站起来,正要说什么,余光看到一团肉状的圆球以冲刺的速度向这边扑来。
王妈紧跟在团子身后,手上还拿着刚才擦地板的抹布,嘴上说着:“慢点,团子。”
团子哪里听王妈的,迈着圆润的小短腿跑的飞快,动作敏捷的跳到沙发上一顿打滚,谢知遇避无可避的触到团子,脸色微变。
虽然是只猫,但团子很有拆家的潜质,沙发桌面墙壁数不清的抓痕,都是团子的杰作。
陶然有点强迫症,看到破痕的家具就想换新的,耐不住团子太能造作,换家具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团子毁坏的速度,最后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团子折腾了,瞿沥川还玩笑的说团子治好了她的强迫症。
眼见团子又开始了拆家,陶然眼疾手快的提溜着团子脖子上的项圈,拎到自己怀里,威胁道:“乖一点,不然今天的零食减半。”
团子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小爪子紧紧抓着陶然衣角,委屈的喵了一声,撒娇耍赖的蹭着自己脑袋。
陶然轻笑出声,掌心放到团子脑袋上撸了把,“听话,一会让王妈带你出去放风。”
听到放风团子显然很兴奋,喵喵叫个不停,在陶然怀里蹭了蹭,翻了身摊开圆滚滚的小肚皮,示意这里也要摸摸。
陶然还未来得及动作,耳边传来王妈的惊呼声,不解的回头,就看到倚在沙发角落,呼吸急促的谢知遇。
少年冷白的肌肤上冒出大片红斑,甚至漫延到了脸上,眼睛泛起生理性眼泪,水汽氤氲看着脆弱又可怜。
“怎么回事?”陶然皱眉,几步走过来,在她靠近的瞬间可以感受到少年的呼吸越发沉重了些。
谢知遇哑着嗓子说:“姐姐,我…我猫毛过敏。”
即使再没有常识,陶然也知道,猫毛过敏严重些休克是会死人的。
陶然闻言顿住脚步往后退,和谢知遇保持了一个相对远的距离,把团子交给王妈,交代带着团子下楼,不要下来。
团子不明所以的舔了舔爪子,王妈有些被谢知遇身上红斑吓到,愣愣点头,慌忙上楼。
不过转眼的功夫红斑已经扩散到手背,脖颈,少年嘴唇青白,可他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她,仿佛她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声带仿佛被砂纸摩擦过低哑沉重,“姐姐,我好难受,我…我会不会死啊?”
陶然再也无法保持面上冰冷,放轻了声音说:“不会,只是过敏,看过医生就会好了,我送你去医院。”
谢知遇张了张唇还想要说些什么,陶然已经不在看他,快步往门外走。
别墅外王勇民还在打电话,陶然隐约听到一句您别太担心,小姐会同意的。
同意什么?
察觉到有人出来,王勇民看过来,待看到陶然时眼中闪过明显心虚,匆忙说了句小姐出来了,慌乱挂断电话。
陶然眯了眯眼睛,却也没空搭理他的小心思,直接道:“谢静儿子猫毛过敏,看着很严重,你的车就停在外面,现在送他去医院。”
听到谢静儿子王勇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谢知遇,他没把猫毛过敏放在心上,说:“刚才先生打电话说夫人做了一桌子菜,就等着您了,现在去医院时间来不及,公馆有家庭医生,回去处理也是一样。”
在他的眼里,显然觉得谢知遇过敏是件小事,甚至比不上所谓的一顿饭。
陶然冷冷扯了扯唇角:“那就让他们先等着,我再说一次,现在送谢知遇去医院,如果谢知遇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谢静还有心情吃这顿饭吗?”
王勇民想说不过是小小的过敏,能出什么事,但在陶然越来越冷淡的目光下不自觉噤声。
几年不见,当年那个稚嫩柔弱的女孩如今睥睨着人时,身上已经带着高位者的威压,竟凌厉的让人不敢直视。
谢知遇确实无足轻重,但夫人如今怀着孕,如果因为谢知遇夫人动了胎气,先生追究起来,他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分析完利弊,王勇民到底不再吭声,跟在陶然身后往别墅里走。
陶然出来的匆忙,大门没有关,谢知遇完完整整的听到了刚才院外的对话,可他面色平静,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没有一顿饭重要这个让人难堪的事实,坦然的接受这一切,直到看到陶然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时,沉寂的眸子里终于升起浅浅情绪。
“他状态看着不是很好,我刚才抱了猫衣服上可能沾的有猫毛,你背他去车上。”陶然站在距离沙发两米开外的地方,指挥王勇民。
王勇民下意思皱眉,但对陶然的命令不得不服从,刚要动作,谢知遇已经单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苍白的笑了笑说:“不用了王叔,我可以自己走的。”
正好王勇民也不是很想背谢知遇,见他能走,点头对陶然说:“小姐,那我先去外面发动车子。”
陶然没有说话,拧眉看着谢知遇,王勇民看气氛不对,眼观鼻鼻观心的快速闪人。
不过一会的时间,谢知遇脸上的红斑已经覆盖大半张脸,没有被红斑覆盖的肌肤白皙,泛着微微的粉泽,红与白的对比看着触目惊心。
他仿佛没有发现陶然在看他,一步一步,步伐缓慢地向门口移动,低垂着的眼尾,像只得不到主人宠爱,可怜巴巴的小狗。
在走到陶然身边时,陶然可以明显听到少年不正常的呼吸,急促的仿佛下一秒就喘不上来气。
似乎难受极了,谢知遇停下微俯着腰,就是这瞬间的停顿功夫,再往前走时,清瘦的身子晃了晃,直直地往地板上栽。
陶然下意识伸出手,手腕上很快袭来重量,仿佛就在等着她伸手一样,另一只泛着红斑,骨骼分明的手在顷刻间覆在她的手背上,热度烫的骇人。
少年看着瘦,但到底是男孩子,重量在那摆着,陶然堪堪撑住谢知遇的身子让他不至于跌倒,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冷冷唤他的名字:“谢知遇,你在逞什么能?这就是你说的可以自己走?”
谢知遇歉意的笑了下,艰涩的开口:“对不起啊姐姐,我…以为我可以的。”
短短一句话他却足足说了半分钟,期间喘息声越发沉重,嘴唇是不正常的青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陶然不得不抓紧他的胳膊往自己身边带分担重量,好维持身体平衡,这样一来谢知遇整个人几乎是靠在陶然肩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陶然脸侧,两人距离从所未有的近,看不到的角落,谢知遇的耳朵尖红的滴血,半垂的眼睫,浓密漆长的睫羽颤抖的厉害。
只要陶然一偏头就能察觉到他的异样,但陶然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拎着谢知遇的领口语气不好道:“你是不是有哮喘?”
“…是。”
本来只是猜测,这下猜测得到证实,陶然压着火气:“有哮喘为什么不早说?你身上有没有带哮喘的药?”
“忘记了,没有。”
有问有答,只是这答案显然不是陶然想听的。
陶然气的眼睛都瞪圆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她似乎很生气,从谢知遇的角度可以看到少女微鼓的脸颊,抿着的红唇。
这样生动的情绪是因为他出现的,因为他没有告诉她有哮喘的事情,姐姐,是在担心他吗?
胸腔溢出的满足充斥着身体各处,谢知遇笑了下,一字一字说的艰难:“是…真的忘了,姐,姐姐,我…我难受……”
“难受就闭嘴不要说话。”陶然也顾不上自己身上可能沾猫毛了,嫌他走得慢,揪着他的卫衣帽子把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拖半拽地架着人走。
车停在大门口,想要过去要穿过长长的廊道,草坪,喷泉,陶然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觉得大门离自己这么远。
王勇民坐在车里等着,隔着车窗玻璃就看到陶然一脸不善的搀着谢知遇向这边走来。
陶然把谢知遇丢进后车座,绕过车尾坐在另一边,砰的一声,车门关的震天响,冷声道:“开车,去医院,速度。”
王勇民敢怒不敢言,憋闷的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