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绥知去冲了个冷水澡,冷静下来后只觉得荒谬。
梦里的人绝对不是他和时寻。他很笃定。
时寻的眼睛是浸在水底的石子,又黑又亮,梦里的男人却是银灰色的眸子,即便......他们都有着狭长的眼睛,眼皮窄窄的一道,前窄后宽,向上挑着,眼头圆钝,眼尾的睫毛比其他地方的长一截,像扑闪的凤尾蝶。
如果时寻也像梦里的那人一般坐在他的腿上,是不是他也能看到那小狗般湿漉的眼神?依赖眷恋地低下头,睫毛交织在一起,带着微微的痒意。
那种痒似乎穿过梦境来到现实,寂静的黑夜将心跳声放得很大。他难耐地想要见到时寻。
还未入夏,夜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将方绥知陷入混沌的意识拉回来。
他失眠了。
光渐渐膨胀,裂出一道太阳。
他到得早,没看见时寻,心中生出一种被人耍了的不悦,好在时寻很快就来了。
方绥知难得留了一半的注意力在教室前门,余光中少年坐到位置上,看起来精神不错。
倒是把他害得一晚上睡不着。
时寻全然不知道自己背上了一口大黑锅,父母的房子被买了还赌债,奶奶和他蜗居在四十平的小房子里,城中村,路灯坏了大半,让他走得心惊肉跳,全靠系统放“好运来”撑过去。
“早。”安哲恩提着早饭和他打招呼,顺手把早饭往他桌上放:“陈瑞泽叫你出去干什么?要饭吗?”
时寻:“没去要饭。”
安哲恩挠了挠头:“我问的是你要不要吃早饭。”
时寻犹豫了两秒,最后冒着可能ooc的风险接过了早饭。
不知道人设崩坏具体是怎么界定的,系统不说,他只能一点点摸索。
系统最近很沉默,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或许在摸鱼吧。时寻寂寞地想。
“诶,你们昨天去干嘛了?”安哲恩将书竖起来,探头探脑地问。
“网吧。”
“靠!”同桌捶胸顿足,“早知道和你们一起去了,你知道不?昨天方绥知还问我你去哪里了,方绥知竟然会关心人!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然后呢?”他问。
“我说你和陈瑞泽出去了啊,他就走了。”安哲恩耸耸肩,“谁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他一向神出鬼没的。”
“他也来网吧了。”时寻道。
同桌一脸震惊:“他他他和你们一起玩?早知道我也来了。”
“他带着教导主任来抓我们了。”时寻要维持人设,不好说太多,不然他真想跟安哲恩分享校草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方绥知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
这个时间,应该专注于学习。方绥知在朗朗书声中望着两人颇为亲密的动作出神。
昨天他注意到时寻有时候看东西会眯一眯眼睛,虽然不到近视的地步,但在光反射最严重的第一排边上,说不定真的会变成近视。
而且时寻虽然不高,但好歹有一米七十几,说不定第二排的女生被他挡住了。
方绥知贴心地想,他会帮时寻换个座位的,比如换到他前面,这样才方便他“盯着他”。
理由充足,方绥知决定一下课就找老师反映。
没成想每个老师都在争分夺秒地拖堂,好不容易大课间,还没等他找班主任,班主任先招手叫走了时寻。
班主任是个大腹便便的小秃头,拿着水杯说一句喝一口,外号“茶缸”。
“茶缸”在电脑上划拉了两下,喝了口水:“你的成绩不错。”
时寻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心地回了句:“谢谢老师。”
“想去什么学校?”他又喝了口水。
“最好的学校。”时寻不假思索。
班主任忽然笑了一下,笑声在寂静的办公室很突兀:“你奶奶不管了?”
时寻想起昨天回家,奶奶将两个温热的鸡蛋塞进他手里,佝偻着背说要给他下碗面条。
可惜家里没有面条,也没有热水。
“奶奶想要我考到最好的学校。”他眸光闪了闪,“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把打工的钱寄回家。”如果有能力就租个小公寓,把她接来。
这是原主的计划,当时他怀着戒备没有告诉班主任,生怕受到嘲讽,谁料班主任直接将保送的表格递给了他,说他能保送到清华数学系。
可惜后来这份表格被他还给了老师,理由是要照顾奶奶。
虽然才刚进这个世界一天,他暂时还没被饿着,但在看到长着霉斑的脱皮墙壁和老人打开至少三层塑料袋,将二十三块五毛钱塞到他手里时,他彻底感觉到了钱的重要性。
因此哪怕会ooc,时寻都会想方设法阻止同样的事情发生。他会让老人看到她自豪的,而不是陈瑞泽想要的。
出乎意料地,班主任问完话之后就让他走了,竟没有像原剧情那样把表格给他。
是因为自己昨天惹是生非了?时寻不确定,但如果没有保送名额,他将少了两个多月全身心投入打工的时间。
本就不明媚的心情越发低落,落在安哲恩眼里,就是可怜的同桌又被班主任针对了。
时寻没管安哲恩怎么想,颓丧地趴在桌上。
高三的时间争分夺秒,离上课还有五分钟,他允许自己浪费五分钟来调整心态。
胜券在握的东西一下子没了着落,就连安哲恩坚持不懈的“骚扰”他都懒得回应了。
昨天的活跃仿佛一场梦,他的同桌又变成了那个孤僻的、不爱说话的、从不搭理人的怪胎。
脑子很乱,更多的是辜负原主梦想的内疚。
偏偏系统在这时候忽然上线:“检索到‘方绥知’出现bug,预计12小时后修复完成。”
他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心不在焉地托着下巴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