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绿荫地角落的树荫下躺着个人。
宵何除了额头的短发被汗水浸湿像跑过一场之外,胸口起伏平稳,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他挑选的位置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太阳炙烤大地、风吹叶落的声音。
放学的铃声猛地响彻操场,宵何身体下意识一震,眼皮子慢慢展开。
裤兜里的手机掐时响起,振得他腿麻,带着刚睡醒的不悦,态度十分地没好气:“干嘛?”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一阵推拉桌椅和交接谈话的背景音。
黄子用肩膀夹着手机,手上不停往包里收拾,语气有些异常亢奋。“父皇!咱上巷子口看戏去!”
操场这草一近身就全往身上粘,宵何单手拍落杂草,“又怎么了?”
“就隔壁职高的王哲宇,还记得不,就那个泡丁凯妞那个。”黄子乐不可支,“这小子这回给丁凯气得够呛,我擦,泡就算了还真给他泡走了。”
宵何眉尾一挑,饶有兴致道:“丁小凯还拍胸脯打包票,说他女朋友最爱他了吗?”
他们这行人听丁凯说这件事有一段时间了,起初丁凯还不屑将那小子放在眼里,现在可好,等急了女朋友就已经被撬走了。
这说起来都替丁凯觉得心酸,黄子叹了口气,“这不,人心难测。”
“那倒真是有戏看了。”
黄子应该在下楼梯,声音听上去一节一节的:“必须啊!丁凯说要把那小子揍得他爹妈都不认得。”
“那女主角呢?”
“你还别说。”黄子小声贴着手机:“那女的可会哭了,哭得那叫一个绝,掉落的每一颗眼泪都都充满了她难以言说的悲伤故事,丁凯心一软,就原谅了呗。”
丁凯这操作倒并不出意料,都知道丁凯可宝贝她那女朋友了,毕竟追了好几年才到手,要说更意外的还是她女朋友的操作。
“丁凯这怂包。”宵何轻嗤出声,“行了,巷子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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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仄狭窄的巷道。
被青苔染得乌青的斑驳墙面,地上的坑坑洼洼被住户的淘米水灌出水坑。宵何和黄子赶到的时候一声嘶吼又紧凑地接上一阵闷哼。墙面上的腻子被震落,一片片像落雪。
宵何稍被场面愕住,随即勾起唇角,哂笑道:“丁小凯,动真格啊。”
此时的丁凯正拳抵墙面,整个人怒目切齿地死瞪着贴着墙角抖得跟筛糠似的王哲宇。
见宵何来了,丁凯才泄力将手垂回腿边,压抑着怒火看向宵何的眼神尽是幽怨,“你怎么才来。”
宵何在拐角驻足,探头放眼望去,丁凯一行人的装备齐全,单单只见手里的那几根铁棒就足以将场面镇住。宵何扫视墙角,王哲宇嘴角已经多了片乌青,再往下看,都还健全,没缺胳膊少腿。
宵何:“又没我事,我就一凑热闹看戏的。”
王哲宇循声掠起眼皮,惶然涣散般看着宵何,企图通过这一眼神交接,让宵何帮帮自己。
丁凯眼疾手快,毫不控制力度地往他腿弯处猛地一踹。
“啊──”王哲宇被腿部没有预料的疼痛一激,险些腿软跪地,幸好扶着墙。
“看个屁?你特么再给老子多看一眼试试?!”
丁凯恶狠狠地怒斥他,虎口卡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王哲宇害怕得闭上了眼,身体止不住的哆嗦,冷汗津津了满额头。
丁凯:“你不是很能吗?怎么现在屁话说不出来啊?嗯?”
“我……”王哲宇颤巍巍地出声,“我没勾搭她!”
一个一米七几的男人,鼻青脸肿、哭唧唧地缩着,看着脆弱极了,话到嘴边看着倒像有几分真。
但丁凯早已笃定事情的发生必是他占了最主要的原因,他这话一出,不出所料,丁凯又往他腹部送了一拳。
丁凯带来的人看着他临近发疯般囚着王哲宇折磨,手上的家伙丢也不是拿也不是,但又怕自己再上前给一下,这人就因为这一重击直直倒下。出于兄弟情谊陪丁凯搞这么一趟,谁都不想给自己沾惹些没必要的麻烦。
“是孙巧……是她、来找我的……”王哲宇抱着腹部,艰难出声。
“你放屁!”丁凯说:“巧巧说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都是因为你!你特么个傻逼,敢做不敢认?!”
丁凯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王哲宇,本能地去维护孙巧。宵何无言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眼神中一抹黯然一闪而过。
事情究竟是怎样,旁观的人心里清得很,只是在局里的人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美好里,不愿接受清醒。
“丁小凯,下手看着些力道。”宵何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他么是叫你来管我的?”丁凯现在属于是见人就撒火,“老子是叫你来揍人的!”
“行,随你。”霄何懒得和他废话,毕竟这个人现在处于抓狂状态,并不好沟通。
见霄何将手一甩,就往巷口外走去,丁凯没忍住冲他吼了句:“你懂个屁!你个没谈过对象的懂个屁!”
丁凯赤红的双眼竟有些湿润,此刻怒不可遏的人倒多了几分委屈。
“是,我不懂。”毕竟是自家兄弟受委屈,霄何停下脚步,语气也放软了些许,“所以我去外头给您望风去了。”
丁凯:“你特么!”
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黄子,察觉气氛有些失控,看丁凯一副要冲上去跟他干一场的模样,赶忙上前拦住他,“冷静冷静,别把气撒错人了!”
往外走的宵何,刚靠上便利店门边的墙,里面就传出来一阵哀嚎以及零碎又听不太清的求饶声。
听得宵何心里一顿烦躁,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阿尔卑斯,一张纸片随着动作飘落到脚边。
一张干洗单。
宵何弯腰拾起,不紧不慢地撕开包装袋将糖塞进口中才开始仔细打量那张单。
天气逐渐变冷,透彻的天卸换成一片灰蓝,街道旁透出细碎灯亮。宵何捏着纸张,屋檐下的昏暗导致他看不清纸张上的内容。
宵何将手向外伸,纸张举至眼前,纸张后是拥挤如常的沥青道。
就这么一张纸仿佛是他这一天下来的悲惨经历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