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竹屋,慕笙清几乎是有什么吃什么,很难看出他究竟偏爱哪种食物,就是去镇里义诊,也从不在外吃堂食。
而现在,这白玉糕刚拿出来,慕笙清脸上依旧淡漠,但那双凤眸却难得亮了一瞬。
楼远看在眼里,就知道他一定喜欢。
“吃吧,别跟我客气。”楼远直接捏起一块往慕笙清嘴边递。
慕笙清就着楼远的手咬了一口,甜豆沙伴着青梅和金橘馅在味蕾里炸开,香甜松软,是他熟悉的味道。
自慕倾竹去世后,他再没吃过白玉糕,委屈劲汹涌地泛上心头,眼眶又红了,却生生止住没让眼泪落下。
楼远见他又要哭,急得手忙脚乱:“别哭别哭,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噗嗤。”慕笙清破涕为笑,眼尾薄红,唇角扬起,笑意盈盈,如同雨后盛开的白昙花。
楼远喉结滚了滚,眼底欲壑难填,手指蜷进衣袖,遮于腹前,目光却控制不住随着慕笙清而动。
“多谢。”慕笙清擦了擦眼角,道:“昨夜不该那么质问你,抱歉。”
“没事,多大点事。”楼远不在意地说,“那你也不怪我了吧?”
慕笙清:“嗯?”
楼远垂眸:“我调查你身份的事……”
慕笙清:“本来也没想着能瞒天过海,你我立场不同,疑心也应该的,我都明白。”
楼远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慕笙清:“……嗯。”
楼远不满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坏心眼地又去搂他,“现在,能安心住我家了吗?”
“你要是不从,我就把你的身份都抖搂出去。”
慕笙清:“……”
又幼稚上了!
“那你去抖吧,无所谓。”
慕笙清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要跟他刚,他就跟你犟到底。
但他低估了楼远的脸皮,“好阿清,你就住下吧,以后我天天去御膳房给你带白玉糕,再不济我去学,我还给你买新衣服,暖床我也在行的。”
慕笙清不为所动,使劲推拒楼远凑过来的脸皮,移开视线,“……不要。”
“别不要,求你了,住我这吧。”楼远越搂越紧,非要同他黏在一处。
慕笙清无奈:“嗯。”
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求着要别人白住的,挺稀奇。
“同意了?果真是我的好阿清。”
倘若可以,楼远真想亲他两口,奈何慕笙清没接受他,只能蹭一蹭聊表慰籍。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为什么不愿意见慕家人?”楼远很想再多了解他一点。
慕笙清睨他一眼,嘲讽道:“你不是会查吗?还有锦衣卫指挥使不知道的事呢?”
楼远:好啊,我说咋这么好说话,原来在这等着呢!
但楼大人何其人也,脸皮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好阿清,你就告诉我嘛~~~”
一个字转三个调,慕笙清只好捏住他的嘴,“没必要,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对慕家来说,南钰已死,如果知道他还活着,定是万般欢喜。
可他命不久矣,何必让他们再经历一次伤心欲绝!
楼远拧眉,慕笙清没对他说实话,于是他换了话题:“我刚刚观慕大人神色,他似乎不讨厌你师父,不是说毒医叛出慕家了吗?”
慕笙清想了想,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师父喜欢娘亲,娘亲和亲那日,师父与慕家断绝关系,并立誓此生再不入鄢都,是为了抢亲而不拖累慕家。”
“什么?!!”楼远震惊。
难怪查不到慕呈肆叛出慕家的原因,竟有这一层隐秘在。
慕笙清说:“舅舅和娘亲是双生子,娘亲五岁时将四岁的师父捡回家。”
“世人只知,毒医慕呈肆与慕家家主并称医毒双绝,却不知,舅舅并不善医道。”
楼远豁然大悟:还是姐弟恋!
“所以事实上与毒医齐名的是贤妃娘娘对吗?”
慕笙清点头:“这一任的慕家家主之位我娘亲坐过十日,后来嫁去西离,舅舅才接任,因此除了慕家人,没人知道慕家第十六代家主曾出过两位。”
娘亲和师父,若不是和亲,本该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
奈何天意弄人、世事无常!
“伯父说,你阿娘与我娘亲是好友?”慕笙清突然问。
楼远:“是,我幼时听阿娘说过,她来东云结识了两位非常好的友人,一位是慕小姐,另一位是容姨,就是皇后娘娘。”
“来东云?你阿娘不是东云人?”慕笙清凤眸微微睁大。
楼远从衣襟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巾帕,轻轻擦去慕笙清嘴角边的糕点屑,“我阿娘是南疆人。”
南疆?独立于中原和羯族之外,靠近南诏国的一个异域部落。
以女子掌权,部落内豢养毒虫而闻名。
“你是东云与南疆的混血?”
慕笙清瞅了他好几眼,难怪看楼远的长相除了天生锐利的攻击性,还包含几分妩媚和绮丽。
“你不也是混血?咱俩半斤八两。”
楼远心里想,东云与西离就算都隶属于中原,那也是混血,嗯,般配!
慕笙清又咬了口白玉糕,敛去眸中失落。
不一样的,我是“不详之人”。
“阿清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呀,白玉糕都吃完了,看来明天得去御膳房多顺点。”
松快调笑的话,瞬间打散慕笙清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楼远插科打诨,笑嘻嘻逗人,他家阿清脸红的样子最是好看,不像天上仙,倒似人间花。
慕笙清燥得脸颊烧起来,像只被踩住尾巴的狸奴,他低头看了看空掉的食盒,恶狠狠瞪了眼楼远,转过头不理人了。
楼远被他瞪得心痒痒,下腹一紧,没管自身需求,好声好气道:“没关系没关系,阿清能吃是福,吃多点才能多长点肉,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我可怜的阿清,我可怜的心肝宝贝。”
“嗷——”
慕笙清气得耳尖通红,重重踹他一脚,顺带指尖一翻,冒着寒光的银针往楼远胳膊上扎,扎的楼大人直叫唤。
“你这是谋杀!谋杀!”楼远捂着胳膊,可怜巴巴地咆哮。
慕笙清冷着张脸,无所畏惧:“那你去官府告我吧。”
楼远:“……”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按道理来说,你不应该来安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