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间的薄雾还未散尽,卫暄就被土拨鼠的爪子拍醒了。小家伙急不可耐地在他枕头上蹦跶,尾巴甩得啪啪响。
"知道了知道了......还不如直接把你扔到高速公路上。"卫暄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发现苏以凡已经飘在房梁上,正用一根蛛丝荡秋千。
"早啊卫道长,"苏以凡笑嘻嘻地打招呼,"你家耗子吵着要吃早饭呢。"
土拨鼠立刻冲他龇牙,转头又可怜巴巴地望向卫暄。
简单吃过早饭后,卫暄挽起袖子开始打扫道观。这座三清观规模不大,却布局精巧。
前院是香客参拜的区域,正中一座三清殿,殿前摆着个积满香灰的青铜鼎。两侧的厢房原本是道士们打坐修行的地方,现在堆满了落灰的法器和经卷。穿过一道月亮门就是后院,厨房、柴房和卫暄的卧房都在这儿。最特别的要数东北角的藏书阁,虽然只有两层,但据说底下有个密室,是历代观主存放重要物件的地方。
"先从三清殿开始吧。"卫暄拿起扫帚,土拨鼠立刻有样学样地叼了块抹布跟在后面。
苏以凡飘在半空指指点点:"啧啧,这蜘蛛网都能当门帘了。你师父在美国玩得开心,留你在这儿当清洁工啊?"
卫暄懒得理他,专心清扫神像上的积灰。三清雕像虽然陈旧,但雕刻极为精美。
正当卫暄踮着脚擦拭元始天尊像的莲花座时,道观大门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土拨鼠的耳朵瞬间竖起,嘴里叼着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
"阿弥陀佛,贫僧打扰了。"
一个身着灰色僧衣的和尚站在门口,双手合十。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瘦,眉心一点朱砂格外醒目。
苏以凡的魂体猛地一颤,迅速飘到卫暄身后,低声道:"这不是王官宝吗。"
卫暄不动声色地将铜钱滑入掌心,脸上却露出礼貌的微笑:"王少爷有何贵干?"
和尚缓步走进院内,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落叶,仿佛丈量过一般。"贫僧法号佩鸿,来自护国寺。"他抬头环顾破败的道观,目光在藏书阁方向多停留了一瞬,"听闻卫道长归来,特来拜访。"
土拨鼠炸着毛躲到卫暄脚后,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卫暄轻轻用脚尖碰了碰它以示安抚:"不是哥们,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你这样自我介绍干啥?护国寺?我记得那里的僧人都在接受调查。"
王官宝微微一笑,小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正是。多亏卫道长揭发恶行,才还我佛门清净,如今我孑然一人,便来投奔卫道长。"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聊表谢意。"
卫暄的目光在王官宝脸上停留了片刻。年轻和尚的眉眼间透着几分疲惫,僧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泥点,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他捧着油纸包的手指微微发颤,指节处有几道新鲜的擦伤。
"放着吧。"卫暄最终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朝供桌方向抬了抬下巴。他转身继续擦拭神像,语气平淡:"后院东厢房还空着,自己收拾。"
土拨鼠急得直拽卫暄的裤脚,小爪子拼命指向那个油纸包。苏以凡飘到卫暄耳边,压低声音:"你疯了?这明显有诈!你前几天刚刚把王家揭了,现在收留他!"
卫暄擦拭神像的动作顿了顿。他余光瞥见王官宝小心翼翼地将油纸包放在供桌上,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让他想起自己刚被师父捡回道观时的样子。
"厨房有米,自己煮。"卫暄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拎起扫帚就往殿后走。他的脚步比平时重了几分,扫帚划过青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苏以凡追上来拦住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可是王振升的——"
"我知道。"卫暄突然打断,声音压得极低。他握着扫帚的手指节发白,眼神却飘向殿前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王官宝正跪在蒲团上,对着三清像虔诚叩首,僧袍空荡荡地挂在消瘦的肩背上。
土拨鼠不知何时爬上了卫暄的肩膀,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耳垂。卫暄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就当......给三清爷积德了。"
苏以凡盯着卫暄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行啊卫道长,慈悲心泛滥是吧?"他飘到半空,故意拉长声调,"今晚我可要盯着那油纸包——万一炸了,正好给你这破道观重新装修。"
卫暄没有接话,只是转身走向后院。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那一刻,他绷紧的下颌线终于稍稍放松,眼底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