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痒,”端兆年用娇嗔的口吻说道:“不要了。”
端兆年突如其来的柔软让陆汀白一下子卸了心防,听得陆汀白心肝儿都颤了一下。
陆汀白不得不承认,她太会蛊惑人心了。
***
盛家的善思堂内,盛桓言被罚跪于此,他的眼睛落在俯瞰着他的盛裴延上,他抱怨道:“爹啊,我知道错了,你看我都跪一天了,是不是可以起来了?”
盛裴延淡漠地看着他,“那你说说,你哪错了?”
盛桓言说:“我不该和祁家那小子公然在朝廷上互骂,惹得皇上不快,还丢了咱盛家的脸。”
一说起这个,盛裴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重新起来了。
“枉我昨夜还冒死进谏,你倒好,还给我招风惹雨。”盛裴延抬手想打盛桓言,见盛桓言死死紧着身体时,他终究还是不忍了,他泄愤般垂下了手,“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唉~”
“好嘛爹,我就这么个出息。爹你别动不动就打骂我,你给我好好说,我都听得进去。你越打骂,我就越紧张,一紧张,我就什么也听不进,我听不进,爹你就又得生气。爹你不嫌累,我都觉得累了,这到底图的什么?”
盛桓言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通,把盛裴延都说得哑口无言了,盛裴延一时间竟找不出错处。
盛桓言虚虚地瞄了一眼盛裴延,发现盛裴延并没有生气,于是他擦着地挪到了盛裴延脚下,他问:“爹,你昨夜冒险进言,实在是冲动了。”
“你爹我比你看的清。你以为皇上这两年凭什么能力坐大?凭什么能建立起神策军?又凭什么能轻而易举除掉郭开蕴?你们总以为是皇上的羽翼渐丰,”盛裴延是清醒的,仿若一个智者,能拎清朝堂局势。他撇淡了眼里的浑浊,看向了更远处的山巅,他说:“你们都错了,倘若没有太后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何至于能做到如此地步?要想一个人真正为自己所用,那必然得先抛出点甜头,伍太后让皇上得了势,这样皇上才能帮她铲除某些人,如此一来,她既除了人,也能在自己范围内拿捏住了皇上的势力,这才是伍太后真正要的结果。”
心里贪图的东西太多,便会越发畏缩不安,反而是一种束缚,这才是伍太后拿捏住李正的真正原因,所以她敢让李正得势。
“所以爹你昨晚大胆进言,是因为你要做给太后看。可这样一来,不就开罪皇上了?”盛桓言处于懵乱的状态,忽而他又犹如醍醐灌顶,惊喜道:“我想通了,爹你是想同时在太后和皇上那都落得一个好。太后忌惮陆家,爹你这次没有顺着皇上之意巴结上陆家,而是阻止了陆汀白独大,太后只会更信任我们盛家了。而且皇上此次大动干戈,看似是在对爹生气,实则气的是太后!他气太后把他耍得团团转,可他偏生又无可奈何,因为他不能放任曹刿不管。”
见盛桓言开窍了一次,盛裴延难得一笑,就是此刻的天于他而言都亲切了几分,他说:“你也难得聪明一回。曹刿这两年势力猖獗,几乎雄踞一方,他掌管的东南沿海一带又是国家经济之命脉,也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野心,若是任由其坐大,必然是可怖的存在,所以皇上不可能放过他。我彼时上前谏言,一来本就是职责所在,二来恰好给了皇上一个发泄的口。他昨晚迁怒于我,往后就会对我多一份愧疚。皇上的优点,便是他懂得反思,于是他能听进大臣们的善言,大臣们也愿意辅助他,可这也是皇上的缺点,他过度的反思,会让一些大臣得寸进尺,失了分寸。”
盛桓言想,这朝堂事,水深得可怕。单凭他一颗脑袋,只怕不够掉,幸而有他父亲在,他不至于孤立无援。
他觉得,应该隔三差五去一下寺庙,祈求父亲平安长命,伴他长久。
发现盛桓言呆愣出神,盛裴延不用问便知他又忘我出游了,他无奈地问:“想什么呢?”
盛桓言欲开口,被口水呛了一通,咳地他差点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终于缓了过来,他哑着嗓子道:“爹啊,你一定要活久久。”
盛桓言眼里闪着虔诚,还不忘频频点头。
“你这混小子!就不能想些争气的事。”盛裴延抬手打了盛桓言, “你心性不定,糊涂又聪明,圣人的书你要多读多学多悟,你可以大智若愚,但你不能是真的愣头青。言儿啊,你要牢牢记住:官场之道,讲究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埋头单干最是要不得,亦不可过于将某一方势力看得过重。”盛裴延将盛桓言从地上拉起,“连根带泥方能拔出的萝卜,轻易动不得,这才是我们盛家的生存之道。你,明白吗?”
“知道了,爹。”
盛裴延有预感,朝堂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他不得不提前提防,他要让盛桓言明白知道,盘根错节的官场,才能走得远。不要妄想依赖于其中一方势力,人会变,权力亦会变!
天渐寒冷,大理寺外的梧桐树赤条条的,地上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片残叶,却不显得萧条沉寂。
讼棘堂内的郑泌琮坐在案桌前是不是抖着脚,眉毛几乎都要拧在一块了,看起来思虑很重。
钟离奕坐在下面一点的位置,将郑泌琮的所有焦虑都看在眼里,他搁下手里的宣笔,“寺卿大人可是有何疑虑?”
郑泌琮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钟离奕见他欲说还休的神情,心里大概能猜出他在焦虑什么。
既然郑泌琮不说,钟离奕也就不再过问,他继续低着头批阅案前的卷宗。
许是两人挨得近,钟离奕的余光总是顾及到身旁的郑泌琮,见他依旧忘我地抖动着脚,钟离奕实在很难专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