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和陆星沉座位挨着,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类似恐惧的情绪。
眼尾通红,清瘦的身子微微发着抖。
车厢冲进来个冷厉少年,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医疗队伍。
保缥训练有素疏散车上的学生老师,给医生腾出足够的空间抢救。
那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陈真知道,昏倒的少女叫陶然。
富家千金,万千宠爱,校花,长得美,学习不好。
是陆星沉放在心尖上,暗恋的人。
似乎就是从那天起,只要是班级集体坐车外出,陆星沉都会随身携带晕车药品,即使一次也没有用过。
抵达学校,大巴车一落地,厕所很快爆满,吐了一片人。
陶然也没有幸免,好在吃了晕车药还有晕车贴,不然在车上时她可能就忍不住了。
吐出来之后脑子也清醒了,陶然用剩余的半瓶水漱了漱口,把空瓶子丢进垃圾桶,往外走。
迎面碰见走过来的陆星沉,陶然笑了笑,“班长,谢谢你的晕车药,今天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有机会再请你吃饭吧。”
两人并排走着走在林荫校园,陆星沉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她语气认真,“你今天已经请过了,还有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不用请我吃饭。”顿了顿,他低声道:“其实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我们是…同学,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陶然闻言一愣,像她们这样出身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欠人情。
无论是大人情还是小人情,欠的人情绝不过夜,请客吃饭也好,利益置换也罢,为的就是日后不给人留下拿捏的把柄。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看着少年干净诚挚的眼睛,陶然莫名觉得她要是坚持说还人情的话,他会难过。
在心里思索了一下,陶然对陆星沉说:“班长,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陆星沉说好,然后便看见陶然快步走到不远处的商店,她很快出来,手里拿着两瓶热牛奶,就是货架上再普通不过,三块钱一瓶的那种。
陶然把其中一瓶递给陆星沉,笑着说:“班长,请你喝牛奶,谢谢你的晕车药,这下你总不觉得我客气了吧。”
陆星沉这次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了,牛奶的温度从掌心一路传递到心口,心脏微微发热。
他轻轻翘起唇角,摇了摇头,轻声回了句,“不客气。”
陶然嗯嗯两声,把牛奶放进羽绒服的口袋,然后把小手缩了进去,冰凉的掌心很快暖和起来。
她惬意的弯起眼睛笑,慵懒又可爱。
陆星沉有些失神,他克制的收回注视的视线,不经意开口道:“陶然,你…什么时候回来上文化课?”
陶然闻言在心里算了下日子,笑道:“顺利的话下周五返校吧。”
今天是周一,距离下周五还有十一天的时间。
陆星沉低低了应了声,露出个轻快的笑容。
两人随意的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在岔路口,陶然和陆星沉分开。
陶然往学校的停车场走去,她今天回学校就是录信息和体检,弄完就可以走了。
导航提示南巷路正在堵车,陶然只好绕路,绕的那条路经过育才的初中部。
随着放学铃声响起,穿着初中制服的学生们从校园里鱼贯而出。
夕阳余晖洒在车流人海的大马路,原来不算拥挤的路段又堵了起来。
看路况显然一时半会疏散不了,陶然也不着急,拿起包里的单词书记英语单词。
即使集训,陶然也没有完全丢下文化课,画室机构也有专门上文化课的老师补课,陶然每节课都有去听。
背了会单词,陶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热。
车厢里暖气开的很大,陶然打开车窗透气。
手机叮咚响起,陶然看了眼,是瞿沥川发的信息,问什么时候回来。
陶然拍了段堵车视频给他,瞿沥川说要来接她,陶然拒绝了。
看车流隐隐有往前移动的趋势,估摸着也堵不了多久。
瞿沥川怕她无聊,一直陪她聊着天。
堵车的烦闷在喜欢的少年温柔低沉的声音中也渐渐消散了。
陶然愉悦的勾起唇角,见堵成长龙的车流终于动了,挂断电话。
发动引擎,陶然把心思都放在路段上,车子行驶了十来米,前面有个红绿灯,正好是红灯。
陶然把车停在斑马线外,漫不经心的看着嬉笑打闹的学生们,耐心地等变灯。
时不时有经过的学生和路人把目光落在红色超跑上,面露滟羡。
这辆跑车是陶然成年礼时蒋烬送她的成年礼,流畅的车身线条,优越的性能和配置让陶然很是喜欢,就是颜色有些骚包,相比较张扬惹眼的红色,陶然更喜欢低调沉稳的黑色。
隔着车窗玻璃,陶然对上一道幽郁淡漠的视线。
视线相触的一瞬陶然莫名觉得身体一寒,她不喜欢这种带着侵略攻击性的打量。
绿灯了,身后催促的车喇叭一声接着一声。
陶然皱眉,来不及细看,踩下油门。
在她发动车子的一瞬,穿着整齐校服,背着书包的清瘦少年向着斑马线匆匆跑去。
变故发生——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犹如棍棒割裂耳膜,心脏急促地快速跳动着,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按下暂停键。
陶然指节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漂亮的桃花眼纷乱地变换着情绪。
因为刚拿到驾照没多久,为了安全起见,陶然开车时车速一向放的很慢。
后面车子喇叭催促的急,催促的再急陶然也没有行驶快,刚才码数是15,按理说这个车速绝不会撞死人,最多擦伤骨折。
不会出人命,不会的…
陶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下车的腿仍旧发软。
这时候斑马线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见到陶然从车里下来议论纷纷。
陶然穿过围着的人群,向撞倒的少年走去。
“同学,你还好吗?”
躬坐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眉眼清隽到惊艳,红润的嘴唇因为疼痛抿出苍白的弧度,他看着她喃喃唤了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