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陶然背过身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带着鼻音的颤音道:“我想去看看他。”
…
陶然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瞿沥川的场景,或许是在冰冷的医院,又或是沉重的灵堂,她不是不知道瞿沥川可能不在了这种情况,毕竟那是锋利的匕首,刺入心脏那么深,那么深。
他流了好多好多血,她用什么办法都止不住,她眼睁睁看着少年的生命力缓缓消逝却无能为力。
但心中又有个微弱的期盼,万一呢,万一瞿沥川因为及时救助活了下来……
可是这点期盼在看到墓园里少年的黑白照片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陶然是坐着轮椅过来的,她身上的伤不轻,医生不建议下床活动,蒋烬放下轮椅推手,目光同样看向石碑上的少年。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了生命特征,你昏迷了十一天,本来瞿家那边的意思是想等你醒来再下葬的,让你们见最后一面,但你迟迟昏迷不醒,瞿家老爷子那边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知道这件事后大病了一场,可能挺不过去这个春天,瞿家那边现在一团乱,而且尸体放久了难免……”蒋烬顿了顿,接着道:“瞿老爷子的意思是早点入土为安。”
“孙天国已经被逮捕,死刑跑不了,至于谢磊,人找到只是时间问题,等找到人瞿家,蒋家都不放过他。”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了视线,陶然哑声道:“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
蒋烬说好,蒋希和孟妍担心陶然会做什么傻事,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两人面色俱是凝重。
陶然弯腰拂去墓碑上的落花,照片中少年轮廓线条凌厉,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点凶,可是看向镜头的目光却很温柔。墓碑上的照片是他的成年照,说起来这张照片还是陶然给他拍的,她当时赶时间去画室,拿着相机咔嚓一张敷衍了事,为此瞿沥川没少嘟囔她对他不上心,可是一边嘟囔一边却用这张敷衍的照片做证件照。
这张照片出现在瞿沥川的饭卡上,学生证上,名牌上,陶然从来没想过这张照片还能出现在瞿沥川的墓碑上。
他说的没错,她对他确实算不上上心,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可是那个偏爱她的少年此刻却长眠地下,她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道别,就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陶然开口唤了声:“瞿沥川?”
再叫这个名字,不会有人应她。
心脏后知后觉的开始疼痛,眼泪滑落脸颊,“明明这个地方没有受伤,为什么会这么疼。”
陶然死死按在心口位置,脸色霜白如雪,笑着低喃:“好疼。”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人,瞿母放下怀中花束,嗓音疲惫:“你来了。”
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瞿母鬓角两边竟已生了不少白发,面容沧桑,中年丧子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毁灭性打击。
陶然很少有愧疚的情绪,可是此刻面对瞿母,那漫天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无论说什么在一个失去独子的母亲面前都显得太过单薄。
她扶着轮椅扶手想要站起身,瞿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刚醒,身上的伤不轻,别乱动,要是沥川在,看到你这样,不知道会有多心疼,他拼了命也想护你安好,你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样沥川他泉下有知才会心安。”
陶然抿了抿唇:“阿姨,对不起。”
瞿母红了眼眶:“这一切都是臭小子他自己的选择,他独自一人和那群毒贩亡命徒搏命,他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他很棒,我为他感到骄傲,可是身为一个母亲,却也忍不住总是去怨。”
“他下个月就要入伍,他的各项考核都是顶尖,他的前途光明不可限量,但他的生命却止步于此。”
瞿母走之前留下一个锦盒:“这是从沥川口袋里整理出来的,我经常见他拿在手上看,应该是送你的礼物。”
陶然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被她拒绝了两次的戒指,戒指串在素链上,至于另一枚,上面有着明显的穿戴痕迹,显然常带,明明两人朝夕相处,他却一次都没有在她面前带过。
她无法想象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次次带上戒指,又一次次摘掉,绵软的心脏酸涩疼痛难忍。
“傻子。”她说。
可最后陶然还是在无名指上带上了那玫戒指,另外一枚则用素链穿戴好挂在颈间,戒指垂落下来,刚好是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