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堂弟幸灾乐祸的嬉笑!
不!
她不要回去!
绝不!
巨大的恐惧和抵触化作一股冰冷的蛮力,猛地冲垮了所有堤坝。后背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瞬间渗出冷汗,旧伤的钝痛也变得尖锐无比。
就在沈燃发动机车,似乎要把车头微微转向右边那条陌生、肮脏却此刻如救命稻草般的昏暗窄巷时,周拟猛地倾身。
不是抱住他。
而是张开双手,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所有绝望的勇气。
死死地,从后面,抓住了沈燃握着车把的、那只戴着沉重护腕的右手手腕。
动作极其突兀,力量大得惊人,像溺水者濒死抓向最后一根稻草。
冰冷的哑光护腕坚硬而沉重的质感瞬间陷入她柔软的掌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护腕下方他腕骨突起的坚硬形状和他皮肤滚烫的温度。
甚至能透过这金属屏蔽器,感受到他脉搏骤然加速的狂烈搏动。
“沈燃!”
声音不是哀求,更像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的、裹挟着砂砾和鲜血的嘶吼。
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肺腑里挤压出来,带着焚毁一切的决绝。
她整个身体前倾,死死抵在他宽阔僵硬的后背。
声音因为巨大的情绪和紧贴的姿势而带着强烈的震颤感,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带我走!”
时间仿佛被强行冻结。
喧嚣的街头噪音消失了,李桂兰的咒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夕阳的光线凝固在沈燃头盔的深色护目镜片上。
只有那只被她死死抓住的手腕,在那冰冷沉重的黑甲之下,在那滚烫的皮肤和坚硬的骨头之上。
猛地、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颤抖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量。
通过她紧握的双手,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震颤了她整个手臂,甚至传导到她的身体。
清晰!强烈!不容忽视!是恐惧?是狂怒?还是一种被她这不顾一切、撕裂灵魂般的诉求彻底引爆的、深不见底的震撼?
引擎依旧低沉地轰鸣,如同两人此刻疯狂撞击胸腔的心跳声背景。
足足有三秒钟令人窒息的绝对死寂。
沈燃的背脊紧绷如即将断裂的弓弦,被头盔遮盖的侧脸完全看不到表情,只有那被他头盔紧紧包裹的头颅。颈后露出的那一小片皮肤下,暴突的筋脉在急速地跳动着。
然后!
就在周拟几乎要被这沉默和那只手的狂烈颤抖所吞噬,抓住他手腕的手指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开始本能地想要松开时。
沈燃猛然拧动油门,引擎发出如同受伤困兽般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力量几乎将车体瞬间弹射出去。
车头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地、带着一种斩断所有后路的决绝,狂冲向右边。
那条光线昏暗、污水横流、堆满杂物、散发着霉味和未知危险气息的漆黑小巷深处。
速度!不讲道理的速度!
巨大的推背感让周拟身体狠狠撞在他背上,冰冷的风裹挟着巷口垃圾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黑暗如同张开了巨口的怪兽,瞬间将他们吞噬。
她失声尖叫。
被这狂暴的速度和扑面而来的黑暗吓得魂飞魄散,抓住他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攥紧,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攀附。
引擎的狂暴轰鸣在小巷狭窄的石墙间疯狂撞击反弹,形成令人心胆俱裂的混响。
车灯两道笔直的、惨白的光柱撕破深浓的黑暗,照亮前方污水坑里漂浮的垃圾、剥落的墙皮和锈蚀的铁丝网。
两侧高墙挤压而来的窒息感与引擎野兽般的怒吼形成诡异的张力。
就在这死亡的黑暗中。
就在周拟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速度和黑暗撕碎的瞬间。
那只被她紧紧抓住的、戴着沉重护腕的手腕,在她的掌心之下,在冰冷金属和震耳欲聋的咆哮掩护中…极其艰难地、带着力量反手向上。
不是甩脱,不是挣扎,而是极其生硬地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近乎粗暴的绝对掌控姿态死死地将她那双冰凉、颤抖、沾满冷汗的手包裹在了他滚烫的手背之上。
他的手背宽阔、灼热、指骨分明,如同烧红的熔岩。
而她的手,被他强硬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被强行按在了某种炽热滚烫的封印之上。
他戴着的护腕冰冷坚硬的边缘,如同锁扣,紧紧抵压在她手指脆弱的关节处。
力量巨大,如同铁钳焊死。彻底锁定了她的十指,让她再无法逃离。
巨大的热量和力量感通过被覆盖的双手,如同狂猛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的双臂。
直击心脏,碾碎了她所有的恐惧与混乱。
心脏瞬间停跳,思维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只剩下引擎的狂暴轰鸣和掌心下那汹涌澎湃的,无比真实的,滚烫灼人的,带着毁灭与救赎双重温度的心跳。
以及那无比清晰透过两人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的…那只正在引擎狂暴震动中、依旧顽强地、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的指尖。
黑暗疾驰,风如刀割,沈燃用一只手紧握车把,将速度与方向化为他沉默意志的延伸。
而在那被护腕与灼热覆盖的双手之下,一个无声却滚烫的誓约已然签订。
巷子幽深。仿佛永无止境。
引擎轰鸣。如雷霆战鼓。
她的灵魂,在他的牵引下,冲向了未知的黑暗,也撞向了只属于他的、灼热的黎明。